渡厄舟的船板还沾着蚀灵池的幽蓝汁液,林风摩挲着重聚的骨笛,笛身新浮现的孤峰影子在晨光中微微发烫。叶灵将\"石敢当\"三个字拓在羊皮卷上,拓痕边缘竟渗出细密的金粉,在卷末拼出半句诗:\"孤峰无顶接九霄,石骨藏锋待客敲\"。
\"是守石人留的线索。\"君无痕用匕首刮了刮金粉,粉末落在伤口上,竟让黑血瞬间凝固,\"我爹的手记里说,守石人世代住在'断尘峰',峰上的每块石头都藏着上古修士的灵识,能辨善恶。\"他突然按住左肩,那里的伤口正隐隐发光,与羊皮卷上的金粉产生共鸣,\"看来我爹来过这里,这伤是他留下的'认亲印'。\"
叶灵突然把机关环往空中一抛,环面展开成面铜镜,镜中映出的断尘峰竟倒悬在云端,峰底的阴影里藏着无数剑形的石笋。\"铜镜照的是'灵相',看来峰上的石头都是剑骨化的。\"她转动镜钮,镜中画面突然晃动,群穿灰袍的修士正往峰上搬运巨石,石头上刻着的符文与灭灵咒同源,\"他们在给剑骨'喂'灵力!\"
林风的骨笛突然指向西北方,笛身血纹与孤峰影子重叠,发出清脆的共鸣声。渡厄舟顺着共鸣的方向行驶,越靠近断尘峰,空气就越稀薄,船舷上凝结的白霜里渐渐浮出剑影——成千上万把石剑的虚影在雾中沉浮,剑尖都指向峰顶。
\"是'万剑阵'的余威。\"君无痕拔出离火剑,剑身上的火焰在接触到剑影时突然变绿,\"这些剑骨生前都是修仙者,被人抽去灵根炼化成阵眼,所以怨气重得能改变火焰颜色。\"他突然往空中甩了滴血,血珠穿过剑影时,竟被切成了上千片,每片血屑都化作只迷你剑形虫,\"是噬灵虫的变种!它们以剑骨的怨气为食,难怪刚才在浮岛没见到多少。\"
叶灵迅速掏出铜葫芦,放出的嗅魔鸦刚展开翅膀,就被剑影削掉了半只翅膀。\"它们怕机关术!\"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倒出堆齿轮弹簧,指尖灵力催动下,零件瞬间组合成只铁鸟,铁鸟周身的齿轮飞速转动,竟将剑影绞成了星屑,\"我祖父说过,机关术的'巧'能破阵法的'刚'。\"
林风突然按住骨笛,笛音转向低沉,血纹在船板上画出道螺旋形的轨迹。渡厄舟顺着轨迹行驶,剑影果然自动避开,露出条仅容一船通过的通道。\"守石人在帮我们。\"他望着轨迹尽头——块一人高的剑形巨石上,坐着个穿麻衣的老者,正用石片刮着剑骨上的青苔,石片划过的地方,露出与灭灵咒吻合的符文。
船刚靠岸,老者就将石片抛了过来,石片在空中化作把石剑,剑柄上刻着\"石敢当\"三个字。\"来得比预想中早。\"老者的声音像两块剑骨在摩擦,指节粗大的手往峰上一指,那里的剑骨堆里埋着具半露的石棺,棺盖缝隙中渗出金粉,与羊皮卷上的同源,\"那是你娘的剑骨棺,她自爆灵根前,把残魂封在了里面,让我守着等你。\"
林风的骨笛突然发烫,血纹顺着手臂爬上剑骨棺,棺盖应声而裂。里面没有尸骨,只有柄石剑躺在剑形凹槽里,剑身上的血纹与骨笛如出一辙。\"她把灵根炼进了剑骨里。\"林风握住石剑的刹那,无数画面突然冲进脑海:母亲苏婉在蚀灵池里撕碎灵根,灵根化作血雾融进剑骨;她用最后的灵力在棺上刻咒,石敢当在一旁往咒文里掺金粉;噬灵虫爬满她的衣襟时,她还在笑说\"风儿会来找我的\"。
\"当年她本可以逃走。\"石敢当捡起块剑骨碎片,碎片里浮出段影像:苏婉站在灭灵咒阵眼中央,周围是墨渊的黑袍大军,她将剑骨棺扔进万剑阵,自己化作道红光撞向虫后茧,\"她说必须有人守住咒文的源头,不然虫后破茧时,整个九霄都会变成噬灵虫的巢穴。\"
叶灵的铜镜突然剧烈晃动,镜中灰袍修士已将巨石堆到峰顶,剑骨们开始发抖,万剑阵的虚影越来越清晰。\"他们在催虫后醒!\"她突然发现镜中修士的腰带——紫金冠纹样的腰带扣,与浮岛石窟里的黑影一模一样,\"是九霄阁的人!墨渊只是个幌子!\"
君无痕的离火剑突然指向石敢当,剑尖的绿火滋滋作响:\"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却不提醒我们。\"他左肩的伤口炸开绿雾,雾中浮出只血眼,\"我爹的认亲印在发烫,说明你身上有噬灵虫的气息。\"
石敢当突然撕下麻衣,露出布满虫鳞的胸膛,与墨渊如出一辙。\"但我没骗你们。\"他猛地抓过剑骨棺里的石剑,剑刃划破掌心,黑血滴在剑骨堆上,那些剑骨突然活了过来,组成道石墙挡住峰下的灰袍修士,\"我被种下'虫奴咒'快百年了,每次想说出真相,虫就会啃我的灵根。\"
林风突然将骨笛与石剑合二为一,血纹与灭灵咒符文同时亮起。他终于明白母亲的用意:剑骨棺不是藏魂之处,而是万剑阵的\"总开关\"。苏婉自爆灵根时,故意让部分灵根钻进石敢当体内,既能压制他的虫奴咒,又能在关键时刻借剑骨阵挡住敌人。
\"墨渊说的飞升通道是真的。\"石敢当咳出团黑血,血里裹着只半透明的虫,\"但通道那头不是仙界,是噬灵虫的母巢。九霄阁的老东西们想把整个修仙界都当成虫后的养料,好换自己长生。\"他突然抓起林风的手按在石墙上,那里的剑骨纷纷退开,露出个深不见底的石窟,\"下面是虫后茧的真正位置,你娘的灵根在石剑里养了十年,终于能劈开茧了。\"
石窟里传来沉闷的心跳声,每跳一下,整座断尘峰就晃三晃。灰袍修士们已攻破石墙,为首的正是戴紫金冠的老者,他手里的权杖顶端嵌着块黑石——正是被啃掉\"根\"字的无根石。\"林风,你娘当年没说完的,让我来告诉你。\"老者的权杖往地上一顿,无根石突然射出道黑光,将石敢当钉在剑骨堆上,\"她的灵根里藏着打开母巢的钥匙,只要吞了你的石剑,虫后就能带着母巢直接搬进九霄。\"
君无痕突然扑过去抱住老者的腿,离火剑狠狠扎进对方脚背:\"林风快走!我爹的咒文在我血里!\"绿火顺着剑刃爬满老者全身,却在接触到无根石时突然熄灭,\"原来……灭灵咒怕这石头!\"
\"它本就是用灭灵咒的残片炼的。\"老者冷笑着踢开君无痕,权杖直指林风,\"你娘以为把钥匙藏在儿子体内就安全了?当年若不是她自爆灵根,我早就能打开通道了。\"
林风突然想起骨笛血纹里的画面:母亲将石剑插进他襁褓时,在他心口画了个\"根\"字。他猛地将石剑刺向自己心口,剑刃没入的地方,血纹突然爆发出金光,与剑骨棺里的金粉融为一体,顺着石窟裂缝流下去。
下方传来虫后的惨叫,紧接着是老者惊恐的嘶吼:\"不可能!你的灵根里怎么会有'根'字!\"
\"因为我叫林风。\"林风拔出石剑,心口的\"根\"字烙印与万剑阵的剑影产生共鸣,那些剑骨突然调转剑尖,齐齐指向老者,\"我娘说,无根的东西再强也站不住脚,就像这断尘峰的剑骨,看着是石,其实都扎在土里。\"
石敢当突然挣脱黑石的束缚,将全身灵力灌进石墙:\"快用'镇魂曲'最后一重!我撑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在虫奴咒的反噬下迅速石化,却仍保持着推墙的姿势,\"告诉天下人,九霄阁的飞升是场骗局!\"
林风举起融合了骨笛的石剑,血纹与金光在剑身上流转成\"根\"字形状。笛音陡然拔高,万剑阵的剑影与剑骨堆的石剑合二为一,化作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灰袍修士们的灵根在光柱中寸寸断裂,紫金冠老者的无根石突然炸开,碎石里滚出无数噬灵虫的虫卵——原来这才是母巢的真正形态。
石剑刺入虫卵堆的刹那,林风仿佛听到母亲的声音:\"根扎在土里,才能长得高啊。\"光柱中的剑影突然开满了忘忧蕊,花瓣落在石化的石敢当身上,竟让他的指尖抽出了片新叶。
当渡厄舟驶离断尘峰时,峰顶上的剑骨已变回普通石头,只有石敢当石化的身影还保持着推墙的姿势,胸口长出的忘忧蕊在风中轻轻摇晃。叶灵的铜镜里,那些被救出的修士正在重建家园,君无痕靠在船舷上包扎新的伤口,血滴在甲板上,竟长出了小小的根须。
林风摩挲着石剑上的\"根\"字烙印,骨笛的血纹渐渐隐去,只留下道浅浅的金色痕迹——那是母亲灵根与他血脉相融的证明。下一站该去九霄阁了,他想看看那些藏在紫金冠下的面孔,究竟长着怎样的心。而石剑突然指向东北方,剑身上浮现出个模糊的地名:\"锁灵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