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在碧水湾社区的主干道上，却驱不散笼罩在广场上空的凝重。
诸葛铁牛站在社区服务中心的屋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 \"和谐契约\" 卡，卡片边缘的圆角被磨得光滑，传来微弱的温热 。
这是系统预警的征兆。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被告席用社区活动中心的折叠桌拼成，铺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印花布，边角处还留着去年广场舞大赛时洒下的油渍。
李小明站在桌后，身上那件特调局旧制服的第二颗纽扣松了线，是上周帮王翠花修缝纫机时被针头勾的，老人家非要用孙女的粉色毛线补，说 \"这样才像自家孩子\"。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胡茬在下巴上冒出浅浅一层，透着三天未眠的疲惫。
被告席后方的背景板是居民们连夜赶制的 \"真相墙\"，用硬纸板和旧画报拼贴而成，贴满了李小明帮助社区的照片。
帮张大爷修收音机时专注的侧脸、给广场舞音箱装降噪器时沾着焊锡的手指、教孩子们识别污染标志时蹲成马步的身影。
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张放大的合影，是去年社区年夜饭时拍的，李小明被大妈们围在中间，嘴角沾着奶油，手里举着半块王翠花做的红糖发糕。
\"都安静些！\" 李大芬用竹竿敲了敲铁皮水桶，声音穿透晨雾。
她今天穿了件簇新的绛红色绸衫，是社区超市老板娘送的，领口别着朵塑料牡丹花，花瓣上还沾着今早炸油条的油星。\"咱碧水湾社区临时法庭，现在开庭！\"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三百多号居民围成的圆圈鸦雀无声。
前排坐着张大爷、王翠花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中间是抱着孩子的年轻父母，后排站着些看热闹的半大孩子，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油条。
钱立群的律师穿着笔挺的西装，在这群穿着睡衣、围裙的居民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皱着眉掏出公文包，金属搭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我反对将审判设在社区！\" 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这不符合司法程序，会影响法官公正！\"
他的皮鞋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目光扫过那些举着修表工具、广场舞扇的居民，嘴角撇出明显的鄙夷。
李大芬突然举起广场舞扇，红绸在晨风中展开：\"我们就是法官！\"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小明师傅好不好，我们比谁都清楚！\" 扇面 \"啪\" 地拍在掌心，\"张大爷，您说说！\"
张大爷拄着竹拐杖往前挪了两步，左手还攥着李小明帮他修好的半导体收音机，机身上贴着块胶布，是用广场舞队的红绸剪的。
\"去年冬天，我这老骨头冻得直哆嗦，是小明师傅把自己的棉大衣给我披上，蹲在雪地里修了仨钟头收音机。\"
老人的声音带着哮喘的嘶嘶声，却字字清晰，\"他说 ' 张大爷爱听评书，不能让您冷着闷着 '，这样的孩子能是坏人？\"
人群里爆发出赞同的议论声。王翠花突然从菜篮子里掏出个竹制狗项圈，上面的铃铛还在叮当作响。
\"这是富贵的项圈，小明师傅改装的，能录音！上次孙二楞子强收保护费，就是靠这个录下证据！\"
她的眼圈红红的，怀里抱着富贵的照片，\"要是富贵还在，它都得朝那律师吠两声！\"
律师的脸色变得难看，正要反驳，诸葛铁牛突然举起手机：\"我们有新证据。\"
他按下播放键，钱立群威胁小陈的录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不指证李小明，你家人就等着喝产业园的 ' 净化水 ' 吧！\"
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最炫民族风》的旋律，是李大芬的队伍在特调局楼下抗议时跳的。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原来是他威胁人！\"
\"怪不得小陈要作伪证！\"
\"黑心肝的东西！\"
律师的额头渗出冷汗，掏出手帕擦了擦：\"这... 这是伪造的录音！不能作为证据！\"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公文包上的黑龙标志在阳光直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李小明突然走向钱立群的律师，递过去块修表用的放大镜：\"您看看这个。\"
镜片下，是律师提交的 \"网络日志\" 截图，像素边缘有明显的拼接痕迹，\"真正的技术，是用来守护，不是栽赃。\"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在修表铺的三年，见过太多这样的痕迹 。 被故意刮花的表盘、被动过手脚的齿轮... 但只要用心，总能找到真相的纹路。\"
张大爷突然吹起了竹笛，《茉莉花》的旋律在广场上流淌。
这根笛子是用 701 实验室的废铜管改的，李小明帮他在第三孔里塞了块银杏叶，说能让音色更温润。
笛声中，王秀莲推着辆竹制婴儿车走出来，车里坐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是小陈的女儿。
\"陈秘书的孩子一直在社区幼儿园。\" 王秀莲的声音哽咽，\"上次菌液泄漏，是小明师傅背着她跑了三公里找医生！\" 小姑娘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踮起脚尖递给李小明：\"叔叔，糖甜。\"
李小明弯腰接过糖的瞬间，广场上的音箱突然响起赵胜男的旧录音，是她在特调局档案室留下的：\"特调局的职责，是保护每个公民不被莫须有地伤害，包括隐士。\"
声音穿过人群，惊飞了竹篱笆上的麻雀，也击碎了最后一丝质疑。
\"我宣布！\" 李大芬举起广场舞扇指向天空，红绸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李小明无罪！\"
震耳欲聋的掌声中，诸葛铁牛推着辆三轮车穿过人群，上面装着社区居民凑钱做的新招牌：\"隐士的防线，是每个信任他的人。\"
竹影落在木牌上，像无数个细小的 \"正\" 字，记录着这场关于清白的战役。
李小明的修表铺重新挂上招牌那天，王翠花送来块新做的竹制镇纸，上面刻着 \"竹下修心，表里见真\"，是赵卫国在疗养院学的手艺。
傍晚收摊时，李小明发现镇纸下压着张纸条，是张大爷的笔迹：\"小明师傅，竹有节，人守心，这就是最好的修表术。\"
远处的广场舞音乐又响了起来，《最炫民族风》的旋律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在暮色里越传越远。
他摸着胸口的怀表，里面藏着赵胜男的旧徽章，背面 \"0713\" 的刻痕被摩挲得发亮，像颗不会褪色的星。
......
广场西侧的老梧桐树下，不知何时摆起了个临时茶摊。
卖豆腐脑的刘婶支着煤炉，铝锅冒着白汽，在暮色中凝成奶白色的雾霭。
她给每个驻足的居民端上免费的热豆浆，嘴里念叨着：\"多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竹制的长柄勺在锅里搅动，发出规律的 \"哗啦\" 声，像是在给这场审判伴奏。
几个半大孩子蹲在茶摊旁，用粉笔在地上画着刚才审判的场景。
穿开裆裤的小毛豆举着根竹枝当法槌，奶声奶气地喊：\"传被告李小明！\"
旁边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立刻挺胸抬头，模仿李小明的样子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引得围观的大人阵阵哄笑。
王建国拎着个竹编食盒穿过人群，里面是给王翠花留的韭菜鸡蛋包子。
他路过 \"真相墙\" 时特意停下，用袖子擦掉照片上的灰尘。
这张照片是他拍的，去年暴雨天，李小明蹲在积水里帮社区检修电路，雨水顺着安全帽的系带往下淌，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老王，给我也来个包子。\" 诸葛铁牛突然从背后拍他肩膀，帆布包里露出半截赵胜男的旧录音笔。
\"刚接到周强电话，钱立群全招了，701 实验室的菌液样本就藏在静心疗养院的竹椅里。\"
他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韭菜馅的香气混着竹香在空气中弥漫，\"明天得麻烦你爱人蒸两笼包子，给特调局的弟兄们当干粮。\"
王建国的脸瞬间涨红：\"说这干啥！都是应该的！\" 他挠挠头，\"其实... 我以前总觉得小明师傅闷葫芦似的，不爱说话。直到那天看见他给流浪猫做竹制小窝，才明白有些人的好，不在嘴上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