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在北京的暗中布局并非毫无破绽,他与勋贵的秘密往来以及公开招揽人才的行为,终究还是引起了周延儒一党的警觉和更深的忌惮。他们意识到,不能再任由陈远这样“肆意妄为”下去,必须采取更直接、更狠辣的手段,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将其彻底铲除。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在暗处悄然展开。这一次,周延儒没有动用官面上的力量,那样痕迹太重,容易引火烧身。他选择了一条更阴险的路径——借刀杀人。
这把“刀”,便是对陈远恨之入骨的晋商集团残余势力,以及……潜伏在北京的后金细作!
周延儒的心腹通过隐秘渠道,向晋商集团传达了信息:陈远在京,护卫力量相对薄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同时,又“不经意”地泄露了陈远日常出行的一些规律,以及其下榻宅院的防卫情况。
晋商集团对陈远可谓是恨入骨髓,真定粮案、盐铁专卖改革,让他们损失惨重,无数家族成员被清洗。得到“贵人”指点,他们立刻行动起来,重金招募亡命之徒,并暗中联系了后金在北京的“黑水”据点,请求提供支援和掩护。
后金方面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陈远是他们南下的最大障碍,若能借明人之手除掉,无异于天赐良机。“暗影”亲自下令,调动了在北京潜伏最深、最精锐的一批刺客死士,配合晋商的行动,务求一击必杀!
崇祯十六年冬,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陈远按照计划,应一位致仕老翰林(实则是顾炎武的老师)的邀请,前往城外西山的一处别院参加文会。这并非正式公务,行程相对低调,只带了沈炼和八名精锐护卫,乘坐两辆马车前往。
消息被精准地泄露了出去。
当马车行驶到西山一段人烟稀少、道路蜿蜒的林间路段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十支强劲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道路两侧的密林中射出,目标直指陈远乘坐的马车车厢!箭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
“敌袭!保护大人!”沈炼的厉喝声瞬间响起!
几乎在弩箭破空的同时,他和护卫们已经做出了反应。两名护卫猛地扑到车厢旁,用身体和盾牌挡住了一部分箭矢,自己却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倒地身亡!拉车的马匹也中箭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马车剧烈摇晃。
“铿!”沈炼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般舞动,格飞了射向车窗的几支毒箭,动作快如鬼魅。
第一波箭雨刚过,数十名身着黑衣、蒙着脸面的刺客,便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扑出!他们身手矫健,配合默契,一部分人悍不畏死地缠住沈炼和剩余护卫,另一部分人则直接挥舞着刀剑、短斧,扑向马车,试图强行攻入车厢!
“杀!取陈远首级者,赏黄金万两!”刺客头目发出疯狂的吼声。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沈炼剑法狠辣,每一剑都直取要害,瞬间便刺倒了三名刺客。但刺客人数众多,而且其中明显混杂着几个武功极高的后金死士,给沈炼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剩余的六名护卫也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结阵死战,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厮杀在一起,不断有人受伤倒下,鲜血染红了山路。
马车内,陈远在最初的颠簸后,迅速冷静下来。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迅速从座位下暗格中取出一把早已备好的燧发短铳和几枚“掌心雷”(小型手雷),眼神冰冷。他早就料到进京不会太平,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手段如此狠辣。
“砰!”一名刺客砍开车门,狞笑着刚要冲进来,陈远抬手便是一铳!如此近的距离,铅弹瞬间轰碎了对方的胸膛,那刺客脸上还带着错愕的神情,仰天倒下。
陈远毫不犹豫,将一枚点燃引信的“掌心雷”从车门扔了出去。
“轰!”一声不大的爆炸在刺客人群中响起,破片四射,顿时又撂倒了三四人。
刺客们没料到目标本身也如此棘手,攻势为之一滞。
就在这关键时刻,道路后方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以及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
“呔!何方宵小,敢在天子脚下行凶!京营巡防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只见一队约五十人的骑兵,盔甲鲜明,打着京营的旗帜,在一名年轻将领的率领下,旋风般冲杀过来!为首那名年轻小将,手持长枪,甚是勇猛,正是襄城伯李国桢的侄子,也是在陈远的“暗度陈仓”中,与陈远搭上线的勋贵子弟之一!
原来,沈炼行事谨慎,在出行路线上,早已安排了“听风司”的暗哨。遇袭之初,暗哨便已发出信号。而这支恰好“巡防”至此的京营骑兵,正是陈远通过勋贵关系,事先布下的一招暗棋!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刺客们虽然悍勇,但面对成建制的骑兵冲击,顿时陷入了混乱。
“撤!”刺客头目见事不可为,果断下令。
残余的刺客如同潮水般退入密林,试图借助地形逃脱。沈炼和那名京营小将岂能放过,立刻带人追击,又留下了几具尸体,但大部分刺客还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逃走了。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场面却极其惨烈。陈远带来的八名护卫,五人战死,三人重伤。刺客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京营骑兵也有数人伤亡。
陈远走下马车,看着满地狼藉和护卫们的尸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检查了部分刺客的尸体,从他们身上的纹身、使用的兵器以及武功路数,基本可以断定是晋商拳养的死士和后金细作的混合队伍。
“周延儒……晋商……皇太极……”陈远心中杀意沸腾,“好,很好!这笔血债,我记下了!”
京营小将上前复命,脸上带着后怕和兴奋:“陈大人,您没事吧?末将救援来迟,还请恕罪!”
陈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将军来得正好,何罪之有?今日之情,本官记下了。回去转告襄城伯,他的心意,我明白了。”
这场发生在京城之外的刺杀,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却如同一声惊雷,彻底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它标志着,针对陈远的斗争,已经从朝堂的唇枪舌剑,升级到了你死我活的肉体消灭!
消息传回北京,朝野震动。崇祯皇帝大为震怒,严令彻查。周延儒一党则暗自心惊,一方面庆幸陈远未死,没有立刻引火烧身,另一方面又恐惧事情败露。
陈远知道,经此一役,他与北京旧势力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权力的加冕之路,注定要以鲜血铺就。他不再犹豫,开始更加积极地调动资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