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的混沌神力，如同久旱甘霖，温柔而坚定地渗入缠绕混沌神心的秩序神链。那狂暴挣扎的光团，在感受到真正本源力量的抚慰后，发出的不再是凄厉悲鸣，而是一种如同倦鸟归巢般的、带着委屈与依赖的嗡鸣。其表面躁动不安的混沌气流，开始逐渐平复，光芒也趋于稳定。
然而，凌尘的脸色却愈发凝重。他的神识顺着神力延伸，清晰地感知到神心内部那积压了万载的、几乎要爆裂开来的磅礴力量，以及凤瑶布下的、旨在强行引导和压缩这股力量的封印阵法是何等霸道与脆弱。就像是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强行加盖了一层薄冰，冰层之上还布满了裂痕。
“你的阵法……太过刚猛，企图以绝对秩序强行束缚混沌本源，无异于抱薪救火。”凌尘沉声开口，指尖混沌道韵流转，引导着自己的神力，并非加强那些秩序神链，而是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修补、调和阵法中那些因力量冲突而产生的细微裂痕与淤塞节点。
他做的，不是加固牢笼，而是疏通河道，让混沌之力在封印框架内，能够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流转、循环，减少对封印本身的冲击。
凤瑶立于高台，看着凌尘的动作，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她自然看出凌尘的手法与她截然不同，更注重引导与平衡，而非强行镇压。这种方法，确实更能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她没有出言干扰，而是同样抬起玉手，璀璨的仙帝法则之力涌出，但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加固封印，而是配合着凌尘的疏导，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那些最为尖锐、最容易引发冲突的阵法结构。她的力量依旧磅礴浩大，却多了一份之前不曾有的……克制与精准。
两位曾生死相向的宿敌，此刻在这关乎存亡的危局下，竟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一者疏导安抚，一者调整结构，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触及本源的力量，如同阴阳鱼般环绕着混沌神心流转，竟暂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那躁动不安的神心，在这合力之下，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光芒内敛，搏动变得沉稳有力，虽然依旧被秩序神链束缚，却不再有即刻崩毁反噬的迹象。
墨玉广场上，那令人窒息的毁灭波动，也随之缓缓平息。
凌尘收回手掌，脸色微微发白，额角见汗。这番操作看似平和，实则对心神的消耗极大，需要时刻把握混沌之力的微妙变化，并与凤瑶的力量保持同步，不能有丝毫差错。
凤瑶的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调整那由她亲手布下、却近乎失控的阵法，对她亦是极大的负担。她看向暂时稳定的混沌神心，眼中却并无喜色，只有更深的凝重。
“只能暂时稳住。”凌尘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疲惫，“你的阵法根基已伤，神心被强行压抑万载，其内积蓄的力量已近乎质变。此法……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凤瑶语气平淡，“但至少，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她转身，目光再次投向凌尘，那复杂的眼神中，审视的意味更浓了几分：“你的混沌大道……比我想象的走得更远。这种对力量的精微掌控，并非单纯依靠仇恨与磨砺就能达到。”
凌尘冷哼一声，并未接话。他不想与她探讨道法，那会让他想起更多不愉快的过往。
凤瑶也不在意，继续道：“既然暂时合作，有些情报，需与你共享。”
她袖袍一挥，一片朦胧的光幕在两人之间展开，光幕之上，显现出瑶光仙朝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图，其中几个点被特意标注为深红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守旧派’以玄玑、玉衡、天权三位古长老为首，他们掌控着仙朝近三成的兵力与资源，且与域外某些被寂灭侵蚀的秘境有所勾结。他们的目的，是阻止我的‘剜肉补疮’计划，并试图在寂灭降临前，通过献祭部分疆域与生灵，与寂灭魔神达成某种‘共存’协议。”
光幕画面切换，显现出几处被暗红色气息笼罩的星域，那里死寂一片，仿佛已被遗弃。
“这些，是他们选定的‘祭品’。”凤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而他们发动叛乱的时机，很可能就选在我引动混沌神心，最为虚弱的那一刻。”
凌尘看着光幕上的信息，眉头紧锁。仙朝内部的腐朽与背叛，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此外，”凤瑶指尖再点，光幕上出现了一片不断扭曲、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虚空区域，“这里是‘幻海古墟’，位于仙朝与不朽神朝疆域之间。据我探查，‘净世坛’的总坛，以及那位‘青萍使’的真正藏身之处，很可能就在其中。他们……是‘守旧派’伸向外部最危险的触手。”
凌尘目光一凝，牢牢记住了这片区域的坐标。青萍使，听雨楼的幕后主使，这个仇，他绝不会忘。
“你需要我做什么？”凌尘直接问道。暂时的合作，便要有合作的价值。
凤瑶收起光幕，看向凌尘：“两件事。”
“第一，我需要你以混沌本源，助我进一步完善‘剜肉补疮’之法。此法需引动神心之力冲击寂灭本源，其中关窍，涉及混沌生灭之秘，非我一人之力可竟全功。”
“第二，”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在我准备最终仪式期间，仙朝内部的这些毒瘤，需要有人去清理。我麾下可信之人大多被监视，行动不便。而你……是最大的变数。”
凌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让他去当这把清理内部的“刀”！既可借他之手铲除叛徒，又能将他支开，避免在最终时刻干扰她的计划，甚至……可能希望他与“守旧派”两败俱伤？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凌尘眼中寒光闪烁，与凤瑶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对视。空气中，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
“可以。”出乎凤瑶的意料，凌尘并未拒绝，答应得十分干脆，“但清理谁，何时清理，由我决定。你只需提供必要情报。”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无论是为了扫清未来夺取神心的障碍，还是为了削弱仙朝对不朽神朝的威胁，清理这些“守旧派”和“净世坛”都是必要之举。至于是否会被利用……在绝对的实力与混沌的推演面前，任何算计都并非无懈可击。
凤瑶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可。”
一场各怀鬼胎的短暂同盟，就在这镇压着混沌神心的墨玉广场上，悄然达成。
凌尘最后看了一眼那暂时平静的神心，感受着其中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呼唤，强行压下立刻夺取它的冲动，转身，身影缓缓融入虚空。
“待我处理完那些琐事，再来与你……细算总账！”
冰冷的话语在广场上回荡，人已消失不见。
凤瑶独自立于高台，望着凌尘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旁被暂时安抚的神心，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波澜，转瞬即逝。
风暴，在暂时的平静下，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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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