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父亲张顺的计划,他选择了一处靠近听竹苑墙根,杂草格外茂密,且因地形凹陷不易被日常巡逻护卫注意的角落。
这里的草叶肥硕,沾着夜露,在微光下反射着幽绿的光泽。泥土松软潮湿,散发着一股土腥与腐叶混合的气味。
张翰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狸猫,身形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阴影,小心翼翼地再次来到听竹苑外围。他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刚刚被夜风干了几分的里衣,此刻又被涔涔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黏腻的冰凉。
张翰屏住呼吸,如同做贼般四顾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
蹲下身,心跳如擂鼓,每一次搏动都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这才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个温润却烫手无比的玉盒。而盒内,那关系重大的紫须龙参正静静躺着,氤氲着微弱的灵光。
他并未将玉盒完全掩埋,而是半露半藏地置于盘根错节的草根与松土之间,那露出一角的玉盒,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只刻意眯起充满恶意的眼睛。
随即,他抬起脚,刻意用脚尖在周围松软的泥土上,蹭出几个方向模糊不清,却又依稀能辨别走向的脚印,但若仔细辨认,那方向,不偏不倚,如同一条毒蛇吐出的信子,精准地指向听竹苑那高耸的院墙。
做完这一切嫁祸的手脚,张翰只觉得浑身虚脱,且汗透重衫,并非因为劳累,而是那源自心底的恐惧与做贼心虚交织成的冰寒汗水,再次浸湿了他刚刚干了一些的里衣。夜风掠过脖颈,激起一阵战栗。
他不敢有丝毫久留,如同被厉鬼追赶的丧家之犬,仓皇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这个他心神不宁的是非之地,姿态狼狈如丧家之犬。
然而在逃离的路径上,他刻意绕了一段路,经过了听竹苑的外围。
此时的听竹苑,依旧沉浸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之中。这寂静并非安宁祥和,反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心脏紧缩的凝滞,仿佛苑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已沉沉睡去,亦或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呼吸,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毫无所觉。
唯有夜风,不知疲倦地吹拂着院中那片茂密的灵竹。
竹影婆娑,相互摩挲,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轻响。
但这这原本清越的声音,在这诡谲的夜里,失去了往日的清越与灵动,而此刻张翰的耳中,却失去了所有诗意,变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莫名令人心悸的韵律。那声音不像是纯粹的自然之音,反倒似某种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巨兽,发出的低沉而规律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牵引出内心深处潜藏的恐惧。
苑中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槐树,枝桠虬结盘曲,如同无数扭曲的鬼爪,倔强地伸向微光弥漫的夜空。在惨白的月色与稀疏星辉的交织映照下,于地面上投落大片斑驳陆离,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的暗影。那影子,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化作冰冷的触手,缠绕上不速之客的脚踝,将其拖入无间地狱。
而那高耸的院墙,由某种蕴含微薄灵气的青黑岩石垒砌而成,此刻在月光下,却泛着冷硬如同玄铁般的光泽,投下大片浓重的浓墨般,如同墨迹般化不开的阴影。那阴影深邃无比,仿佛隐藏着张家,所积攒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似一张无声的巨口,正悄然张开,等待着吞噬那些注定到来,卷入漩涡的一切。
张翰远远望着,那片沉浸在黑暗与摇曳竹影中的静谧院落,嘴角抑制不住地咧开,形成一个充满残忍快意,以及近乎扭曲的弧度。
那笑容里,混杂着报复得逞的兴奋,掌控他人生死卑劣的优越之感,以及对未来权势滔天的无尽憧憬。
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那竹影与高墙的重重阻隔,看到了院内齐天与雷大壮,在赃物被当众搜出时的那一刻,那百口莫辩的惊恐,以及面如死灰的绝望;看到了张琪信任崩塌,孤立无援时花容失色的惨状;更看到了自己与父亲张顺,彻底掌控张家庞大基业,从此呼风唤雨、无人能掣肘的光明未来。
一股恶毒的诅咒,在他心中翻腾,发酵着,如同蚀骨的毒液在血管中肆意流淌,暗自咒骂道:“哼,不知从哪个穷乡僻壤,山旮旯里冒出来的乡巴佬,土包子。好好享受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吧。要不了多久,这听竹苑,很快就会从你们的暂居之地,变成你们的囚笼,乃至葬身之地!这就是你们得罪我张翰,阻碍我父子道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随即,他身形一晃,将体内那不过达到锻体期初期的修为,催动到极致,如同鬼魅般,带着满心的得意与狰狞的期待,彻底消失在渐趋淡薄的夜色之中,再次融入那深沉的黑暗,向着父亲张顺的院落疾行而去,满心以为自己是一切的主宰,正准备去汇报这完美计划的执行情况。
然而,张翰并不知道,就在他那浅薄修为支撑下,自以为隐秘的行踪,如同跳梁小丑般,自以为是地导演这一切时,并非真的无人察觉。
在这深沉的夜色与张府错综复杂,暗流汹涌的势力格局中,他那点微末道行与鬼祟举动,并未能逃脱真正强者的感知。
就在他如同做贼般,在听竹苑外围行动,埋藏赃物之时,两道隐晦而强大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悄然笼罩了这片区域,将他那番鬼祟举动,以及与张三先前的低声密语,尽数洞察,了然于胸。
其中一道神识,则缥缈且宏大,如同高天之上流动的云霭,无孔不入,又难以捉摸其具体根源,其境界远超张府明面上的任何人,甚至带着一丝古老沧桑的韵味。
它来自张府更深处的某座僻静小院,那是张府供奉赵乾的清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