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猛然前推，掌心贴上那道缺口。
热流撞进体内，像被烧红的铁块烫了一下。他没收回手，反而把五指张开，压得更紧。能量顺着经脉往胸口冲，震得肋骨发麻。他知道这股力不能硬接，得引，得带，得让它转起来。
左手指尖按在玉佩上，轻轻一搓。
玉佩震动了两下，频率和心跳靠得最近的那段波谱一致。系统007还在，哪怕只剩一点信号，也能当个锚点用。他借着这点震动，在混乱的能量流里划出一道线，像夜里走路时摸着墙边走，不怕偏。
右掌开始转。
不是快转，是一圈一圈，稳稳地拧。像是在开一扇锈死的门。起初卡得很死，每动一点都费劲，但他不停。第一圈过去，东南角的光柱抖了半寸；第二圈，西北侧一根原本不动的辅助柱子亮了一下；第三圈，那股被吸进去的力量终于拐了个弯，朝着反方向滑了出去。
它走了。
沿着阵法边缘绕了一圈，从另一边折回来，速度比刚才快了些。
谢无妄知道，成了。第一轮循环打通了。
他没松手，也没加快动作，还是那样一圈一圈地转。现在不是他在推，是那股力自己在跑。只要不打断，它会越滚越快，像雪球下山。
头顶上的金色神纹突然裂开一道缝。
“你——”熵增之神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那种平稳的、俯视众生的语气，而是卡了一下，像信号不良的广播，“竟敢……利用我的阵法结构？”
谢无妄没理他。
他闭了下眼，又睁开。右眼的墨玉层已经碎得差不多了，血丝从裂缝里爬出来，视野有点糊。但他还能看清楚那条能量轨迹。它正在形成闭环，每一次回旋都会蹭过一根主柱，带起一阵震颤。八根光柱全都在晃，只有中间那一根还死死立着，撑着整个阵型。
他知道，那是核心。
也是弱点。
只要这漩涡再转几圈，那根柱子也得歪。
他左手离开玉佩，换到右臂肘部，用力往上托了一下。手臂已经发酸，肌肉绷得太久，开始抽筋。他不能停，也不能换手，这一下只是调整角度，让旋转更顺。
能量流第二次经过西北角时，反弹得比上次猛。那根辅助柱直接弯了三寸，光束斜着扫进高空，擦过熵增之神的衣角。布料瞬间焦黑一片，飘下来几缕灰。
“住手！”神影抬手想压，可他的手刚伸出来，就被自己阵法的反冲力震得往后退了半步。
谢无妄嘴角动了下。
他没笑，但心里清楚，对方开始慌了。
这时候最怕的不是攻击，是节奏乱。一旦动手去拦，就会打乱原有的运行逻辑，反而加速崩溃。他只要继续转，什么都不做，就能赢。
可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东南角的缺口开始收。
不是慢慢合拢，而是一寸一寸地缩，像被人从外面捏住了口子。能量流冲到那里时明显受阻，速度降了下来。如果它断了，前面所有努力都白费。
谢无妄立刻改动作。
右手不再旋转，而是往前一顶，把最后一点引导力狠狠送进去。那股能量像是被踹了一脚，猛地蹿了出去，在收口前的最后一瞬钻了过去。
它活下来了。
而且因为这一顶，速度更快了。
第三次循环开始的时候，已经有六根光柱出现倾斜。能量流从它们之间穿过，发出低沉的嗡鸣，像风吹过破庙的檐角。地面也开始抖，不是震动，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崩解，像是规则本身出了问题。
谢无妄喘了口气。
他全身都是汗，衣服贴在背上，冷得刺骨。右眼疼得越来越厉害，每一次眨眼都像有砂纸擦过眼球。他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布料沾了血，变得黏腻。
他不能停。
他把左手重新放回玉佩上，这次不是为了稳定节奏，而是求救。
“你还活着吗？”他低声问。
玉佩震了一下。
不是系统提示音，也不是弹窗，就是单纯地震了一下，像有人在里面敲了敲壳。
够了。
他知道搭档还在。
这就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再次开始转。
这一次，他加了点巧劲。不是一圈到底，而是在每半圈的时候微微一顿，制造微小的波动。这些波动传到能量流里，变成了震荡波，一层层叠上去。当第五次循环完成时，整个阵法的节奏彻底乱了。
光柱不再垂直，全都朝中心歪斜，像是被无形的手拽着往下拉。空中那个金色的神影也开始扭曲，轮廓模糊了几分，声音断断续续：“逆……因果……违……天序……必遭……”
谢无妄打断他：“你才是篡改规则的那个。”
他说完，右手猛地一松。
不是放弃，是放手。
他不再控制流向，也不再引导路径，就让那股能量自由冲撞。它已经足够快，足够强，不需要人带了。就像河水冲垮堤坝，接下来的事，自然会发生。
能量流撞上一根主柱，反弹时带起大片碎片。那些金色的纹路像玻璃一样炸开，四散飞溅。有的擦过谢无妄的脸，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浅痕，火辣辣地疼。他没躲。
他抬头看着。
第七尺高的位置，那道缺口还在，虽然小了一半，但没闭合。更重要的是，能量流正从那里进出，一次比一次猛。它已经不是一个通道，而是一个出口。阵法内部的压力太大，必须泄出来。
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把双手缓缓举到胸前，掌心相对，做出一个抱圆的动作。不是要抓什么，是要感受那个漩涡的中心在哪里。风在转，力在转，整个空间都在跟着摇晃。他闭上眼睛，凭着身体的感觉去找那个点。
找到了。
就在熵增之神脚下三尺。
他睁开眼，右眼几乎看不见东西了，只剩下一点光感。但他知道方向没错。
他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不是混沌之瞳的能力，也不是系统给的加持，就是他自己攒下来的那点本源。不多，但够塞进最后一环。
他低声说：“这次，我们一块儿走。”
话落，他把手往前一推。
不是推向缺口，也不是推向神影，而是推向那个旋转的核心。
力量出去了。
像一颗石子扔进风暴眼。
下一秒，整个阵法抖了一下。
所有光柱同时弯折，像是不堪重负的钢筋。空中那个身影猛地弓起背，发出一声嘶吼，不再是威严的宣告，而是真实的痛叫。他想抬手修复，可手刚举起来，就被自己的能量反冲打得粉碎。
谢无妄站着没动。
他看着那漩涡越转越大，边缘已经开始撕裂空间，露出后面漆黑的虚隙。他知道，再有几轮，这个阵法就会自己把自己绞碎。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他没有打破阵法。
他让它自己坏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在抖，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跳，随时可能瘫下去。但他还站着。他不想倒。
他听见耳边有些声音。
很轻，像是风吹过树叶，又像是人群的低语。他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但能听出那是一种熟悉的声音。有骂人的，有笑的，有喊他名字的，还有人在唱《学猫叫》的副歌。
他没回头。
他知道他们都在。
哪怕只剩一点影子，也还在。
他抬起脸，看着那片即将崩塌的天空。
熵增之神的身影已经站不直了，金色的纹路大片剥落，像蜕皮一样往下掉。他指着谢无妄，声音破碎：“你……不该……存在……”
谢无妄说：“我本来就不该活着。”
他顿了顿，又说：“可我还是来了。”
他说完，右手再次抬起。
这一次，他不是推，不是转，也不是引。
他是召唤。
他要用这最后的间隙，把真正的杀招请进来。
他嘴唇动了动，说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不是对着谁喊的，也不是念咒，就是平平常常地说出来，像通知一件小事。
他说：“moSS，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