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官的脚步刚消失在门外，谢无妄的手指已经按上了眉心。右眼深处传来一阵闷痛，像是有细沙在碾磨神经。他没睁眼，只是靠着椅背，任那股灼热在眼皮底下蔓延。
墨玉玉佩贴着掌心发烫，刚才那一幕还在脑海里回放——乌启豪坐在昏暗房间里，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五千两定金，一万两事后结算。目标是他，路线图上红笔圈出的几处死地。
他睁开眼，瞳孔边缘裂开细纹，像瓷器磕了角。今日第三次吞噬解析刚结束，冷却已经开始。不能再看了，至少今晚不行。
但他已经不需要再看。
提笔蘸墨，他在一张空白信笺上写下：“明日午时，谢某将独赴城西货栈查验新批丝绸。”字迹工整，毫无波澜。写完折好，交给守在门外的伙计。
“照老规矩传出去。”
“是。”
伙计走后，屋里又静下来。谢无妄把匕首从腰间解下，放在案上。“生死看淡”四个字映着灯，不亮也不暗，就像它一直都在那儿。
他知道乌启豪会信。这种人越是走投无路，越容易抓住一根看似结实的稻草。而他现在递出去的，不是稻草，是钩子。
钩子要够真，才能让人咬住。
他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铜铃，是前两天董道甫送来的，说是从济生堂搜到的联络器，能远程触发声音。铃身有些磨损，但机关还算完整。
谢无妄拧开铃底，露出里面缠绕的细线和一个小匣子。他从袖中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模块，轻轻插进缝隙。这是系统给的“紧箍咒mp3”，曲目已经设好——《学猫叫》。
上次用是在济生堂，效果不错。一群人围着扫帚跳舞，嘴里喊着“喵喵喵”，巡防队来的时候还在比心。
他合上铃身，确认机关稳固，然后放进一个木盒。盒子普通，没什么花纹，只在底部贴了一张符纸。这不是普通的符，是系统生成的“因果标记”，只要有人靠近，行动轨迹就会自动录入极速达巡查系统。
这一步不是为了抓人，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你已经被盯上了。
盒子封好，他在外面写了两个字：“急件”。
明天一早，这东西会被送到城西货栈，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乌启豪的人一定会看到。如果他们敢动，铃声一起，《学猫叫》就会钻进耳朵，连放三时辰，精神直接报废。
而乌启豪本人……他不会亲自出手，但一定会去现场盯着结果。
所以陷阱不能只设在路上，还得设在他脑子里。
谢无妄靠回椅子，闭上眼。匕首横在膝上，手搭在刀柄，没有动。
他已经很久不做梦了。穿越太多世界，记忆堆得太满，睡下去就是乱码。但他现在不需要睡，只需要等。
等一个人自以为胜券在握。
夜渐深，账房灯未灭。
他忽然想起系统之前弹出的提示：【检测到宿主太帅，自动延长假期】。当时他差点笑出声。现在想想，那玩意儿虽然不正经，但功能挺准。
比如现在，白玉玉佩躺在手边，微微发热。那是主控端的信号，表示木盒已送达，位置固定，待命激活。
一切就绪。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月光斜照进来，打在桌角的墨碟上，水面晃了一下。
乌启豪现在在哪儿？
大概已经在城西某个破屋后面蹲着了吧。
斗笠压低，手里攥着碎玉佩，心跳加快，等着马车经过窄道。
他会等很久。
因为真正的Ed-07号车，此刻正停在东郊仓库，车里装的是五百斤陈皮和两筐萝卜干。车上标着“极速达”，但驾驶的是巡防队的人。
而所谓的“验货行程”，根本没人安排护卫，也没准备银票。
全是假的。
包括他现在坐在这里，看似毫无防备的样子。
这才是最狠的局——你不只是输给了计谋，你还输给了自己的判断。
你以为你在布局杀人，其实你早就进了别人的剧本。
谢无妄拿起白玉玉佩，轻轻摩挲。温度还在上升，说明监控节点全部在线。只要乌启豪踏入方圆三十丈，他的动作、停留时间、甚至呼吸频率都会被记录。
这不是复仇，是清算。
电商刚起步那会儿，有人想烧仓库，有人雇混混砸招牌，还有人往货里塞老鼠吓顾客。他都没动手，只是让系统放出一段视频——是某个商会头目在青楼唱《最炫民族风》跳科目三。
第二天，那帮人全消停了。
这次也一样。
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让所有人看到——谁敢动极速达，下场就跟济生堂那批人一样，疯疯癫癫唱《学猫叫》，被人当笑话传遍大街小巷。
而且这次，他还留了更狠的一招。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数字和坐标。这是刚刚系统偷偷推送的碎片编号：“甄嬛传·纯元の怨念-109”。
等等，109？
他皱眉。记得之前集的是108片就能换“真实之眼”，怎么多出一片？
系统是不是又在搞鬼？
他没多想，把纸条塞回袖中。现在不是查这个的时候。
重要的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城西废布庄那条窄道。
他会看着乌启豪一步步走进自己挖的坑，看着他发现马车没事，看着他听到铃声炸响，看着他慌乱逃跑时踩到二维码，看着他手机跳出那句：“您已进入极速达监控范围，是否申请加入商户联盟？”
那一刻，他的心理防线会彻底崩塌。
谢无妄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灯火零星，江宁城还在运转。极速达的配送车穿梭在街巷，像血管里的血流。
他低头看了看匕首，又摸了摸右眼。裂纹还没消，有点刺痒。
明天之后，或许能休息一天。
他坐回椅子，重新闭眼。
手指搭在玉佩上，随时准备接收下一波反馈。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快亮了。
外面传来第一声鸡鸣。
账房门缝透进一丝灰白的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谢无妄睁开眼，右手缓缓收紧，握住匕首。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那个空了的木盒底座。
突然，白玉玉佩震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浮现：【木盒已暴露于高危区域，倒计时启动，十分钟后自动触发音效】。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来了。
他拿起玉佩，低声说：
“这因果的齿轮，就由我来碾碎。”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