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了面罩。
那张脸苍白得不像活人，眼窝深陷，嘴唇发紫。可最让洛尘心头一紧的，是对方太阳穴处露出的一圈金属环，泛着冷光，像是从皮肉里长出来的机械零件。
“这不是自毁。”洛尘盯着终端上跳动的数据，“他在传信号。”
萧逸立刻明白过来，“所以‘三天后’不是倒计时，是传输进度。”
主控室里的嵌合体站着没动，双手垂在身侧，胸口的能量模块仍在闪烁红光。他的呼吸很慢，几乎感觉不到起伏，但大脑皮层的电波却在持续震荡，频率稳定得像一台发报机。
洛尘把数据流导入星幻医毒空间，系统自动拆解出三段加密信息。前两段已经被破解，内容正是“黑曜协议”的启动参数和新地球站的防御漏洞。第三段还在传输中，尚未完成。
“我们必须打断他。”洛尘说。
“怎么断？”萧逸低声问，“直接动手，他会炸。”
“那就不能硬来。”洛尘闭眼接入空间，调出虚拟对战AI，输入当前脑波模型。系统开始模拟嵌合体的心理结构，寻找突破口。
几秒后，界面上弹出三个高亮区域：痛觉残留区、记忆碎片区、原始身份识别区。
“他还记得自己是谁。”洛尘睁眼，“只要能唤醒一点意识，就有机会让他主动停下。”
萧逸看了他一眼，“你打算怎么唤醒？”
“用他知道的名字。”洛尘快速翻阅空间里的资料，“华星医学院编号07——这是他被改造前的身份代号。数据显示，每次听到这个编号，他的杏仁核会有微弱反应。”
萧逸点头，“我来开口，你准备药剂。”
他们之前已经配好了“双向阻断剂”的前体液，只差最后一步催化剂——必须由嵌合体本人在清醒状态下释放脑波同步素，才能激活药效。
否则，药打进去也没用。
洛尘打开便携制药舱，将原料重新混合。液体从透明转为淡蓝，再变成浅灰，最终稳定成一种微微发亮的银白色。他把药装进双针注射笔，递给萧逸。
“时间不多了。”他看着终端，“信号传输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二，一旦达到百分百，协议就会自动同步到所有节点。”
萧逸接过注射笔，检查针头密封性。他贴墙靠近门缝，目光锁住嵌合体的脸。
“准备干扰环境。”他说。
洛尘立刻启动声波共振器，按在门框边缘。设备发出极低频的震动，刚好盖过通道外杂音，形成一个稳定的听觉背景场。这能让嵌合体更容易捕捉到特定语言刺激。
一切就绪。
萧逸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嵌合体的眼珠动了一下。
“华星医学院编号07。”萧逸站在五米开外，声音平稳，“你毕业考核那天，抽中的题目是‘星际神经毒素的逆向解析’。”
对方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你答错了第三题，但导师给了你加分，因为你提出了新的解毒路径。”萧逸继续说，“你说那是你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医生。”
嵌合体缓缓抬头，眼神有了焦点。
“你不是杀手。”萧逸往前走了一步，“你是被选中改造的。他们抹掉你的记忆，把你变成工具，但你心里还留着点东西——比如那天阳光照进考场的样子。”
对方喉结滚动，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洛尘在门外屏住呼吸，手指悬在注射笔遥控键上方。空间界面显示，目标的脑波频率正在波动，同步素释放窗口即将开启。
“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吗？”萧逸又走近一步，“她在你旁边考试，铅笔掉了，你帮她捡起来。她说谢谢，你脸红了。”
嵌合体突然抖了一下，金属环周围渗出血丝。
“别再说了……”他声音沙哑，“我不想……想起这些。”
“可你想活着。”萧逸停在他面前两米处，“你现在做的事，不是为了谁的安全，是为了完成程序。但你还知道痛，还能流泪，说明你不是机器。”
“我控制不了……”对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它在我脑子里，一直在压我。”
“你能抵抗。”萧逸举起注射笔，“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就能切断它。”
嵌合体慢慢抬起眼，眼里有挣扎，也有恐惧。
“如果我停下……他们会杀我家人。”
“哪个家人？”萧逸问，“你父母死于三年前的医疗事故，妹妹失踪，档案早就被清空了。你没有家人了，只有你自己还活着。”
对方猛地喘息，身体晃了一下。
洛尘看到界面提示：**脑波同步素释放窗口开启，持续时间预计12秒。**
“现在！”他在通讯器里喊。
萧逸迅速上前，一手扶住对方肩膀，另一手将注射笔抵在颈侧。
针头刺入的刹那，嵌合体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们……救不了所有人。”他盯着萧逸的眼睛，“但我……可以多拖一分钟。”
药液注入。
体内能量循环开始紊乱，红光忽明忽暗。嵌合体的身体剧烈颤抖，金属环发出刺耳的嗡鸣。
“快退！”洛尘冲出来拉人。
萧逸一把拽下注射笔，两人急速后撤。
身后传来沉重的倒地声。
监控画面显示，嵌合体趴在地上，四肢抽搐，但胸口红光逐渐减弱，最终变成稳定的黄光——自毁程序暂停，进入休眠态。
信号传输中断。
“成功了？”洛尘喘着气问。
“暂时。”萧逸盯着屏幕，“但他撑不了太久。系统会检测到异常，远程重启。”
“那就趁现在。”洛尘打开终端，调出刚才截获的最后一段数据。残缺的信息正在重组，几个关键词浮现出来：**新地球站、地下三层、供氧系统接口、七十二小时倒计时。**
“攻击点不止一个。”他说，“他们在多个位置埋了触发装置。”
萧逸站起身，“马上联系联邦应急组。”
“不行。”洛尘摇头，“我们现在发任何消息，都会暴露位置。而且……”他看向主控台，“这里的主机还能用。”
“你想黑进去？”
“不是黑。”洛尘坐到操作台前，“是骗。用他的身份权限，假装信号已发送完成，延迟真实指令。”
他接入星幻医毒空间，启动数据伪装模块。系统生成一段虚假反馈信号，模拟协议已同步成功的状态，并将其植入主机后台。
“只能撑六小时。”他说，“六小时后，他们会发现不对。”
萧逸看着他，“够了。足够我们赶到新地球站。”
洛尘关闭终端，站起身时腿有点软。刚才连续使用空间能力，精神消耗太大。
萧逸扶了他一把，“还能走？”
“能。”他点点头，“事不宜迟。”
两人正要离开，主控室角落的备用电源突然亮起。
一道新的提示跳出屏幕：**远程访问请求——来源未知。**
洛尘立刻冲回去查看。
身份验证栏显示一串乱码，但协议格式与暗月星内部通信完全一致。
“他们找到这里了。”他说。
萧逸走到门口，手按在武器匣上，“接不接受？”
“接。”洛尘坐下，“让他们以为一切正常。”
他修改主机响应模式，允许连接建立，但屏蔽所有深层权限。同时，在数据流中埋入追踪标记。
几秒后，对方上线。
聊天窗口自动弹出一条消息：**任务进度？**
洛尘敲键盘回复：**已完成，等待下一步指令。**
对方沉默了几秒，回：**确认信号接收方名单。**
洛尘看向萧逸。
萧逸低声说：“写五个假名字，混一个真编号进去。”
他照做。
又等了十秒，对方发来一句：**做得好，兄弟。**
然后断线。
洛尘立刻调取追踪数据，定位刚获取的Ip跳转路径。
“能追到源头吗？”萧逸问。
“很难。”洛尘摇头，“经过七层中转，全是废弃站点。”
“但至少。”萧逸看着屏幕，“我们知道他们管彼此叫‘兄弟’。”
洛尘忽然顿住。
他想起嵌合体最后一句话。
“兄弟……”他低声重复。
萧逸看他，“怎么了？”
“他说‘你们救不了所有人’。”洛尘抬起头，“可那时候，他明明已经决定帮我们了。”
他打开空间数据库，重新检索“嵌合体实验体”的相关记录。
一条之前被忽略的信息跳了出来：**批量编号规则：每组十二人，统称‘兄弟单位’，共享基础意识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