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病发”。
李旻浩吐出这四个字时,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冰冷。
林舒言僵在病床上,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冻结。朴成训母亲……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阿姨,那个母亲信里托付她照顾自己的至交……死了?
巧合?她绝不相信!
她死死盯着李旻浩,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找到哪怕一点属于人类的迟疑或怜悯。但没有。只有一片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冷酷。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
“只是什么?”李旻浩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冰锥,“只是一个无害的、念旧情的长辈?”
他向前一步,逼近床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你母亲留下的信,提醒你不要完全相信我,没错。但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这位‘至交’的丈夫,当年就是凭借举报同僚、向上爬的?有没有告诉你,朴家能在那场清洗中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舒言对过往认知的最后一点信任。
“她什么都不知道?”李旻浩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一种深沉的厌倦,“她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她享受着机构带来的荫庇,默认着丈夫和儿子的选择,甚至……可能早就察觉到你母亲的动向,却选择了沉默。”
他看着林舒言瞬间煞白的脸,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
“在这个泥潭里,没有人是完全干净的。区别只在于,沾了多少血,以及……站的是哪一边。”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实质,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动她,不是因为她可能知道什么。而是因为,她儿子越界了。”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血腥味的警告,“‘守护者’的职责是监控和‘温和’遏制,而不是试图将监控目标带离棋盘。朴成训今天的举动,已经表明他不再可靠,甚至可能产生了不该有的……‘私心’。”
“动他母亲,是警告。也是掐断他可能通过家族渠道,将你转移的最后一条路。”
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林舒言的心上,寒冷刺骨。
所以,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只是一步棋?一个用来警告、用来清除障碍的筹码?
那她呢?她选择留下,是不是也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子?一颗……比较特殊,但必要时同样可以牺牲的棋子?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恶心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你真是个……魔鬼。”她看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刻骨的寒意。
李旻浩直起身,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他甚至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而残酷。
“或许吧。”他淡淡道,“但别忘了,是你自己选择,留在这个魔鬼身边的。”
他的话,像最后的判决,将她所有的退路和幻想都彻底封死。
是啊,是她选的。
选择了这条遍布荆棘、与魔同行的不归路。
那么,所有的血腥和残酷,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可能被迫参与其中。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回心底深处,只留下一片冰冷的、坚硬的荒芜。
再睁开时,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没有了之前的挣扎、恐惧和不敢置信,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般的平静。
“接下来,”她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要怎么做?”
李旻浩看着她迅速收敛情绪、甚至主动询问下一步计划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讶异,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幽暗所取代。
他的小兽,似乎……比他想象的,适应得更快。
也好。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在这地狱里活下去的同伴,而不是一个需要时刻呵护的瓷娃娃。
“等。”他言简意赅。
“等什么?”
“等‘导师’的反应。”李旻浩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鹰,“我断了他一条可能的线索,动了他手下‘守护者’的家人。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舒言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狩猎前的兴奋。
“等他先动。”
“然后,抓住他的尾巴,连根拔起。”
林舒言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对杀戮和清算的渴望。
她知道,一场更加血腥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她,已经被牢牢绑在了他这艘驶向风暴中心的战船上。
无处可逃。
也无路可退。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包裹着厚厚纱布的双脚。
然后,极其缓慢地,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这痛感让她清醒,也让她……更加坚定。
既然选择了留下,选择了与魔共舞。
那么,就别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