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江月月独自一人站在别墅阳台上,凭栏而立。
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袍,勾勒出纤细却明显透着疲惫的身影。
从秦牧带着那份染血的、彻底闭合的链条真相归来,将吴天佑的供词、柳玉茹的交代、以及父亲被毒杀的铁证,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之后,她就一直这样站着。
没有哭。
没有闹。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这样沉默地站着。
秦牧没有打扰她。
他同样沉默地站在阳台通往客厅的玻璃门边,倚靠着门框,在黑暗中静静地陪伴着她,守护着她穿越这片情感的炼狱。
他知道,她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去消化这远超常人承受极限的残酷真相。
父亲并非病逝,而是被卑劣地毒杀。
哥哥的壮烈牺牲,源头竟源于母亲一次无心的抱怨。
家庭的和睦表象之下,早已被阴谋与悲剧侵蚀得千疮百孔。
这种真相,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普通人。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夜空中的星子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终于。
江月月微微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深深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吸了一口微凉的夜风。
然后,她转过身。
动作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带着一种破茧般的、虽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力量。
她的目光,穿透客厅与阳台之间的昏暗,精准地落在了秦牧身上。
她朝着秦牧,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步伐很稳。
她在秦牧面前站定。
仰起脸,看着他。
阳台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庞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秦牧。”她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微哑,却异常平静。
“我在。”秦牧站直身体,迎上她的目光,声音低沉而稳定。
“我想明白了。”江月月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的恨,不再迷茫了。”
她的目光越过秦牧的肩膀,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在郊区别院里崩溃哭泣的母亲,也看到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狰狞的敌人面孔。
“我恨吴天佑,恨柳玉茹,恨那个代号‘L.h.’的内鬼,恨整个该死的c.S.组织!”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迸发出冰冷刺骨的杀意,那是属于江瀚海女儿的、被彻底激怒后的决绝。
“是他们!用最肮脏的手段害死了我父亲!是他们!利用母亲的无心之失,害死了我哥哥!毁了我们的家!”
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但很快被更深的坚定所取代。
“而母亲……她错了,大错特错。她的恐惧,她的抱怨,成了敌人利用的武器。”
江月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心碎的责任感,“这份罪……她承受不起,也不能只由她一个人来背。”
她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牧。
“我要替她赎罪。”
“用我的方式。”
“用让所有仇敌血债血偿的方式!”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阳台上回荡。
这一刻,那个曾经需要被保护、会在丈夫怀里委屈哭泣的小女人,仿佛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冰冷、意志如钢、背负着家族血债和替母赎罪决心,准备投身最终复仇之战的战士!
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秦牧的手。
她的手依旧有些凉,但那份力量,却坚定得不可思议。
“秦牧,”她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清澈而锐利,如同被重新打磨过的宝剑,“最后的清算,我要和你一起。”
“不是站在你身后,等着你保护。”
“而是站在你身边,作为你的战友,你的助力,你的……另一半力量!”
“商业上的资源,人脉,信息渠道,所有我能调动的一切,都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刀!”
“我要亲眼看着,那些害死我爸爸、我哥哥的杂碎,一个个,是怎么下地狱的!”
她的誓言,在夜风中飘散,带着血腥的气息,却也带着新生的力量。
她不再是被动承受悲剧的受害者。
她选择了主动踏入战场,手握利刃,参与这场迟来的、注定血腥的终极复仇!
秦牧看着她。
看着她在巨大痛苦中淬炼重生后,那更加耀眼、更加坚韧、也更加让他心折的灵魂。
他没有说什么“太危险”、“你不该卷入”之类的话。
他了解她。
就像她了解他一样。
他知道,这是她的抉择,是她走出阴影、直面血债的唯一方式。
他反手握紧了她冰凉却充满力量的手。
将那份坚定和决绝,牢牢地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
却重若泰山。
包含了所有的理解、支持、承诺和并肩而战的决心。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颊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与他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形成极致的反差。
“我们一起。”他看着她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低沉而清晰地说道,“送他们下地狱。”
江月月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头。
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艳丽的弧度。
那是一种释然,也是一种宣战。
所有的迷茫和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最坚定的力量。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衣发。
他们在阳台上紧紧相拥。
黎明前的黑暗,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长和难熬。
因为曙光,必将伴随着敌人的哀嚎,一同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