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面，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洛长风的神情有些紧绷，刻意展露出的笑意远没有之前自然，她甚至怀疑了一瞬，他会不会给她下毒？
可是没有理由啊？
气氛稍微有些凝滞，洛长风并未催促，就那样坐着，看着人是在这里，可是魂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目光涣散，心事重重。
“师兄。”
梦山影忽然开口。
“你笑得越来越假了。”
简直比她对镜练习扯出的笑容还要恐怖几分。
她从睡袍内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随手揉成一团，朝洛长风掷去。
纸团不偏不倚，正中他发顶。
“……？”
他俨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醒，笑意褪去，抬眼望来。
“怎么？师妹不觉得师兄这样，显得亲切贴心吗？”
洛长风的笑意淡了下来，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今天的课业，字迹颇有些惨不忍睹。
“……课业未完成便就寝了？”
他指尖抚过墨迹，语气听不出情绪。
“这字，还需多练练。”
梦山影总觉得洛长风今夜待她的态度透着几分古怪。
往日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若是不小心碰到了他哪里，还会下意识的抗拒忍耐。
怎么今夜主动亲近关心她，难不成真想当一个可靠有爱的师兄？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不是，您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反常吗？】
系统b5029掏出不存在的小手帕擦擦汗，洛长风明显是想找个人寄托感情，转移注意力啊。
这也算是自我疗愈的一部分，虽然他自己没有察觉到。
“当然写完了，不然我哪里敢睡？”
梦山影指了指那碗仍旧冒着热气的面。
“师兄，我今天刚吃了你给我的辟谷丹，不是很饿，不然我们一起吃？”
这家伙看起来想让自己吃这面，要是她真不闻不问吃完了，说不定他还要多想，不如一起吃了了事。
洛长风略作迟疑，终是颔首应下。
月色清辉下，二人对坐庭院前。
新添的碗筷摆开，一碗浓汤面被仔细分作两份，他们沉默地分食了那碗承载着太多复杂心绪的面食。
热汤入腹，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神情，洛长风竟隐约品尝出几分久违的旧时滋味。
明明鱼已经不是原先那条鱼，做面的手艺也远不如那时有烟火气。
洛长风想，他大抵是疯了，才会在一瞬之间，将林夕看做景朝。
——
翌日清晨，洛长风如约而至，领着梦山影朝演武堂行去。
昆吾宗的演武堂坐落于主峰东侧，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广场。
地面铺着坚硬的青罡石，四周立着各式兵器架，更有阵法笼罩，确保弟子修炼时不会毁坏周边。
此刻，广场上已有不少新入门弟子在教习长老的指导下开始练习。
梦山影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谢雪，她正与几名同期弟子站在一处，手中握着一柄沉甸甸的木剑，认真模仿着教习长老的动作。
见到梦山影，谢雪眼睛一亮，悄悄挥了挥手。
“今日修习本门基础剑法——《青霄十八式》。”
负责教习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长老，声音洪亮。
“剑诀乃我宗剑道根基，无论日后你们是否专精剑道，都需勤加练习，用心体悟其中运力法门与道韵流转。”
弟子们纷纷持剑而立，行礼之后，开始一招一式地练习。
梦山影自然也领了一根木剑，加入了练习的行列。
在她看来，这套剑法确有独到之处，招式质朴却暗合道韵，即便日后改修其他兵器，也能以此为基础触类旁通。
梦山影一边举剑，一边观察其他弟子的进度，不一会儿便把握好了分寸。
既未刻意显得笨拙，也未过分张扬，只将剑招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出来。
意境倒是有了，但她现在年岁小，木剑沉，招式来回之间便略显拖沓，很是合情合理。
谢雪就站在她身侧，练得有些吃力，额角已见汗珠。
梦山影偶尔会不着痕迹地调整一下她的手腕角度，跟她小声讨论一下发力诀窍。
谢雪天赋好，很快的掌握了更加省力的握剑方式，练得越发投入。
然而这般平静的修习时光，终究未能持续太久。
“啧，我当是谁这么大排场，不仅要洛师兄亲自送来，还有闲心对旁人指点江山。”
“原来是咱们的天品金灵根‘小天才’啊。”
一道带着明显讥讽意味的嗓音从旁边响起。
梦山影抬眼望去，只见几个浑身上下佩戴着不少低调奢华法器的少年聚在一起。
为首那人抱臂而立，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打量着，眼底翻涌着审视与妒意。
此人名叫王鑫，身具上品金灵根，在家中是备受宠爱的嫡系子弟，入门后本以为自己会是这一届的焦点。
谁料横空出世个天品金灵根，将他的风头压得一丝不剩。
洛长风将人送到后并未立刻离开，此刻正与人站在不远处交谈。
他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淡淡瞥来，却并未立即插手。
【不是，这是哪里来的小卡拉米？】
【这里的剧情对吗？怎么又又又来人找茬了？我不是狗血恋爱系统吗？】
“王师兄，人家可是万中无一的天品灵根，自然与我们不同。”
旁边一个瘦高少年高声附和道，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酸气。
这王鑫自小灵药滋养，引气入体后家族更是供上了精心调配的药浴，日日淬体。
如今不过数日，竟已隐隐触到练气一层的门槛，进展可谓神速。
谢雪见对方来势汹汹，停了剑招，不安地拽了拽梦山影的衣袖。
梦山影却恍若未闻，手中木剑平稳地刺出，继续演练着下一式剑招。
见她如此目中无人，王鑫面子上挂不住，他上前一步，扬声喝道：
“喂！林夕！听说你刚入门就敢与谢凛师兄立下赌约？好大的口气！不若先与我切磋一番，也好让大伙儿瞧瞧，你这天品金灵根是否当真名副其实！”
他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弟子都看了过来，眼中带着好奇与看好戏的神色。
新弟子间的摩擦较量并不罕见，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教习长老也通常默许。
梦山影终于停下动作，握着木剑，转身面向王鑫。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既无恼怒也无畏惧。
人多的地方，必有冲突，还真是这样。
“宗门规矩，演武堂内，可自由切磋？”
她轻声问，像是在询问规则。
王鑫见她搭话，以为她是怕了，想得长老庇护，得意一笑：
“当然！点到为止即可，怎么，不敢？可别拖延时间啊！”
梦山影轻轻摇头，就在王鑫以为她要退缩时，却听她淡然开口：
“可以，不过既是切磋，总该有些彩头。”
“彩头？”
王鑫一愣。
“不错。”
梦山影颔首，目光扫过他身后那几个小跟班。
“若你输了，往后一个月，你与这几位——”
“需得静心修炼，专注己道，莫再寻衅同门。”
凌少阳早就拉着云牧尘凑过来想要上前助阵，可还没等他出声相助，就见到林夕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于是他按捺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此刻听到她说这话，凌少阳没按捺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笑引得周围几个弟子也跟着低笑起来。
这话说的，忒不留情面，轻描淡写间，竟给对面扣上了“不务正业、招惹是非”的帽子。
那老气横秋的语气，活像是长辈在训诫顽童，着实有趣得紧。
王鑫脸色一沉：“那你若输了呢？”
“我若输了？”
梦山影面上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反问道。
“你待如何？”
这浑不在意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王鑫只觉一股闷气直冲头顶。
这丫头竟全然未将他放在眼里！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也敢在他面前这般拿乔？！
“你若输了！”
他厉声道。
“便去执法堂自请废除与谢凛师兄的赌约，再当众向他赔罪，承认你眼高手低、狂妄自大！”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个赌注不可谓不重，尤其是后者，几乎等于自毁名声！
王鑫见引来如此多的瞩目，不由得志得意满。
他自觉已摸到练气一层的门槛，对付个刚入门、恐怕连气感都未熟悉的‘天才’，根本不在话下。
“怎么？”
他扬起下巴。
“现在知道怕了？”
“好。”
梦山影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应道。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