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净,苏瑶已经把解毒剂推入他的血管。我站在旁边,盯着那批刚净化完的水,心里发沉。
这水不能喝。
我立刻下令封存所有储水,停止供应。实验室的灯闪了两下,可能是电压不稳。没人说话,只有循环泵停转后残留的滴水声。
半小时后,苏晨体温恢复正常,呼吸也平稳了。苏瑶摘下听诊器,脸色没缓和。
“植物根系没问题,过滤结构也没堵。”她翻开记录本,“但水中检测出微量生物碱,类似某种草药代谢物。”
“是新的污染源?”我问。
“不是外部带进来的。”她摇头,“是我们自己种的那批备用植物,编号三号样本,在培育箱里发生了变异。我没及时发现。”
我回头看了一眼培育区。那个密封柜里的根须确实比之前颜色更深,表面还长出了细小颗粒。
这次差点要了苏晨的命。
不能再靠一个人拍板了。哪怕是我。
我让苏瑶继续观察苏晨情况,自己去了主控室。十分钟后,我把他们俩都叫了过来。
“我们得改规则。”我说。
苏晨刚坐下就咳嗽了一声,但眼神很亮。“怎么改?”
“以后任何重大决定,大家都可以提意见。”我看向苏瑶,“技术、医疗、防御,各管一块。但我保留最终否决权。”
苏瑶皱眉:“为什么你还一个人说了算?”
“因为关键时刻必须有人能立刻做决定。”我说,“赵强冲门那天,如果等投票,我们早就被攻破了。”
“可医疗安全不该排在防御后面。”她声音抬高,“苏晨中毒是因为没人审核用水流程!这不是战斗问题,是生存底线。”
苏晨突然开口:“我觉得自动化系统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在想,能不能把水质监测接入警报网络,一旦超标自动断水,同时通知所有人。”
“你有方案吗?”我问。
“草图画好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用现有的传感器改装,加个继电器就行。”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线路设计没问题,但需要拆掉一部分备用电源。
“不行。”我说,“医疗区供电不能动。”
“可这是预防下次事故!”苏晨站起来,“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没反应过来而受伤!”
“那你现在就想改电路?”苏瑶反问,“谁给你权限碰主控系统?你知道断电会导致呼吸机停摆吗?上个月才有个病人死于这个原因!”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听我说。”我打断他们,“从今天起,每次重大操作前,必须开十分钟会,列出风险项,三方签字才能执行。”
我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三条新规:
一、所有技术改造须经双人核查;
二、医疗资源使用需留存日志;
三、外出行动前必须进行模拟推演。
写完后,我把笔放下。
“这不是为了限制谁,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清楚后果。”
苏瑶盯着那三条规则看了一会儿,没再反对。苏晨低头翻自己的图纸,手指捏着边缘有点发白。
会议室安静下来。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凌晨三点,警报响了。
我冲进主控室时,苏晨正坐在控制台前,手里拿着改锥,屏幕显示声波防御系统正在重启。
“你在干什么?”我一把按住他的手。
“我在测试联动程序!”他挣扎了一下,“只要五分钟就能验证是否可行!”
“没有签字你就敢启动?”我拔掉了数据线,“万一触发全屋断电怎么办?”
“我已经算过负载了!不会超!”
“你算过不代表万无一失!”我把他拽起来,“规则才定下来几个小时,你就想绕过去?”
苏瑶闻声赶来,看到界面状态直接变了脸。“你疯了?隔离舱还在待命状态!要是供氧中断,谁负责?”
“我想快点解决问题!”苏晨喊回去,“我不想每次都要等开会!等讨论!等你们同意!我也可以保护这个家!”
“保护不是逞强。”苏瑶声音压得很低,“是你先让自己陷入危险,然后让我们去救你。这种事够多了。”
他嘴唇抖了一下,没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开始,所有设备操作必须提前登记。谁违规,谁暂停权限三天。”
苏晨咬着牙,把改锥放回工具盒。
我们重新坐回会议桌旁。
这一次,没人急着开口。
我拿出新的任务表,逐条确认接下来的工作优先级。水源问题暂时封存,重点转向防御升级和资源盘点。
说到一半,监控屏右下角突然跳出一个红点。
西北方向,距离外围铁网八百米处,红外信号捕捉到一个人影。
移动速度很慢,像是拖着腿走。体温曲线波动大,但确实活着。
我马上调出风速数据。“苏晨,查最近三小时酸雨残留浓度。”
他立刻切换界面,手指敲得飞快。“北面昨夜有弱降雨,地表腐蚀性偏高。那人如果受伤,皮肤接触地面会有灼伤风险。”
“说明他坚持走到这里,求生欲很强。”我说。
苏瑶起身走向隔离舱。“我要准备防护服和镇痛剂。如果是陷阱,也不能见死不救。”
“等等。”我拦住她,“先看动机。”
镜头拉近。那人穿着破旧冲锋衣,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右手拄着一根金属棍,左手一直捂着腹部。
走到警戒线五十米内时,他停下,慢慢放下背包,双手举起。
没有武器外露。
他在等回应。
苏晨盯着画面,忽然说:“他背包侧面有个标记……像是医院编号牌。”
苏瑶眯眼看了几秒。“可能是医护相关人士。”
“也可能是赵强那边的人伪装的。”我按下通讯键,“启动b区探照灯,照亮他前方十米。”
灯光刺破雪雾,照出一片空地。
那人没动,依旧举着手。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一支注射器。
不是攻击用的。
更像是急救用品。
苏瑶低声说:“如果是医生,我们缺抗生素,他也可能需要补给。”
“开门就是信任。”我说,“但我们昨天才因为一瓶水差点出事。”
苏晨忽然抬头:“能不能先语音沟通?用外接喇叭问他问题。比如他知道什么医院代号,或者末日前最后一批疫苗批次号。”
我点点头。“你接通广播系统。”
他快速连线,打开麦克风。
我对着话筒说:“报你的身份和来意。”
外面风很大,回答断断续续传回来。
“我叫……张伟……市三院急诊科……带着伤员……想找 shelter……”
声音虚弱,但清晰。
他身后远处,雪地上还有另一道拖痕,延伸进树林。
不止一个人。
苏瑶看向我:“他说的是真话。三院的编号体系我知道,去年十月确实换过新工牌。”
“也可能背过资料。”我仍盯着屏幕,“他背包太满,动作却太僵硬。不排除藏武器。”
苏晨突然指着画面:“林越你看——他左脚鞋底掉了半块,露出的是军用防水层。那种材质只有少数单位配发过。”
我瞳孔一缩。
那是特种后勤部队的制式装备。
这个人,不简单。
我握紧战术键,指节泛白。
“所有人进入二级戒备。”我说,“苏瑶准备隔离舱,苏晨锁定摄像头角度,保持全程录像。等他再靠近二十米,我会再问一次问题。”
他们迅速行动。
我站在主控台前,目光盯在屏幕上。
那人依旧站着,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抬起一只手,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举起来对着灯光。
那是一张工作证。
照片有些模糊,但上面的字还能看清。
市第三人民医院,张伟,急诊外科主治医师。
风又大了些,吹得他身体晃了一下。
他没倒下。
一只手始终举着证件,另一只手按着肚子,像是在忍痛。
我按下通讯键,声音冷静。
“你说你带了伤员。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