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第三次抬头看通风口的时候,我手指已经搭在了配电箱的断电旋钮上。
他眼神一扫,快得像是无意,但我记得前两次的位置——一次在屋顶转角,一次贴着墙面边缘。他在画范围。
我没动声色,转身走向墙边的小柜,顺手把水瓶放进去,实际借着金属门框的反光,盯着他的动作。张海坐在那儿,双手搁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可指尖轻轻敲了三下,停顿,再两下。
摩斯码:**SoS**?不,太整齐了。是确认信号。
我拧下旋钮,切断隔离区所有无线传输模块,连带监控录像转为本地存储。摄像头还在拍,但外面收不到任何画面或声音。他们现在是盲的。
“你们从城东来?”我忽然开口,语气比刚才松了些。
张海点头:“老铁路线过来的,绕开加油站……”
“那条路塌了。”我打断,“桥面裂成两截,你们怎么过的?”
他嘴唇动了动:“爬……爬过去的。”
“雪地里没脚印。”我说,“我回来时特意看过。昨夜风不大,要是有人走过,痕迹不会消失。”
他没答,只是喉头滚了一下。
我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两人面前:“你们站了十几分钟才敲门,鞋底却一点泥都没有。身上也没结霜。真在风雪里熬这么久的人,睫毛早冻在一起了。”
李根猛地抬头,眼神慌了一瞬。
我知道他想确认什么——通风口有没有动静,信号发出去没有。但现在,什么都传不出去。
“我不是问你们从哪来的。”我声音压低,“我是想知道,你们寄了多少东西回去。”
两人同时僵住。
“电源开关在左墙第二格,水净化器在后仓角落,物资箱堆在门右侧,一共七层,最上面是罐头。”我一条条说,“通风口三个,分别在屋顶南北和走廊尽头。主控室有独立线路,备用发电机在地下隔间。这些,是不是都想好了?”
张海脸色变了。
我没等他反应,直接伸手按下桌底隐蔽按钮——那是苏晨改装时加的震动装置,原本用来测试重型设备共振,现在接到了隔离区地板下方。
嗡——
地面猛然一颤,像小型地震波掠过。两人猝不及防,身子晃了一下,李根手撑椅子要站起来,却被震得重新跌坐回去。
就是这一刻。
我一步跨上前,左手扣住张海手腕往上一拧,顺势将他胳膊反剪到背后。他闷哼一声,挣扎着想抬头,我膝盖顶住他肩胛骨中间,把他死死按在长椅上。
“苏晨!”我吼了一声。
侧门猛地拉开,工兵铲横着架在李根脖子前。他整个人往后缩,脸都白了。
“别动。”苏晨声音发紧,但手没抖,“再动一下,我不保证能收得住。”
我腾出右手,在张海腰侧一摸,抽出一把折叠短刀。刀柄磨损严重,刃口有使用痕迹。不是求生用的,是打架的。
接着我又在他内袋翻出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微型信号发射器,带定向天线。这种东西市面上早绝迹了,只有黑市才能搞到。
我捏着它走到李根面前,举到他眼前:“谁给你的?赵强?还是他背后还有人?”
李根咬着牙不说话。
我把发射器往地上一摔,踩碎电路板,然后拎起他的衣领:“你们进来之前,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来求救的。真快死的人,不会盯着摄像头数有几个,也不会关心电源在哪。”
张海趴在地上冷笑:“你既然都知道了……干嘛还让我们进来?”
“我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贪。”我松开他,退后一步,“也想让外面那个人看清——我不怕试探,就怕你们不敢来。”
苏晨仍举着工兵铲,目光紧盯李根。我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稳住,别让他们靠近门区。”
我打开通讯器,接通内线:“苏瑶,没事了,不用出来。”
然后转向两人:“衣服脱了。”
“你说什么?”张海瞪眼。
“外套,毛衣,保暖裤,全脱。”我指了指门口,“十分钟内穿成这样走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们关进冷库。”
他们愣住。
“你疯了?”李根声音发抖。
“比起冻坏手脚,这点冷算什么。”我说,“你们要是真活不下去,早就倒在路上了。现在还能站这儿耍花招,说明耐寒训练没少做。”
他们终于明白我不是开玩笑。
张海咬牙,慢慢解开军大衣扣子,里面只有一件薄棉袄。李根也哆嗦着脱掉外层衣物,露出单薄的秋衣。
我把他们的厚衣服收进物资柜,只留下两件破旧夹克给他们披上。
“走吧。”我拉开合金门,冷风瞬间灌进来。
两人踉跄着往外走,脚步虚浮。我跟着出去十米,站在雪地里,看着他们背影。
“回去告诉赵强。”我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下次他想看我的防御布局,我不介意亲自送上门。”
他们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冻得发紫。
我没再多说,转身回屋,厚重的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回到主控室,我立刻调出全部监控画面,逐帧检查死角。苏晨跟进来,把工兵铲靠在墙边。
“刚才……我差点没控制住。”他喘了口气,“他动了一下,我以为要扑上来。”
“你做得对。”我看着他,“没等他动手就压制住,这就是实战。”
他点点头,脸上还有些发白,但眼神稳住了。
我打开记录仪,把刚才的视频片段存进加密文件夹,命名“外来接触_001”。以后凡是陌生人靠近,必须经过三重验证——远程观察行为模式、隔离区问答测试、体征扫描比对数据库。
这套流程今天才真正启用。
我起身走到墙边,拿起笔在安全屋结构图上圈出几个点:通风口加装金属网,门口增设压力感应垫,监控系统增加红外追踪功能。这些改动明天就得动工。
苏晨站在我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们会回来吗?”
“如果赵强聪明,就不会。”我把笔放下,“但他不是聪明人。”
屋里安静下来。外面风还在刮,吹得铁皮屋顶哗啦作响。
我盯着屏幕,两个模糊的身影正艰难地往远处挪。其中一个中途摔倒,另一个扶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
走了二十多米,他们拐进一条废弃排水沟,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我关闭回放窗口,手指停留在删除键上方,却没有按下。
备份保留一份。
这时,苏晨忽然指着右上角一个小画面:“那个……是不是动了一下?”
我立刻放大。
是汽修厂方向的远距镜头。画面里,一间破屋子的窗缝透出微弱光亮,一个人影贴在墙边,手里举着什么东西。
望远镜。
我抓起对讲机:“所有人注意,外围可能有监视者。今晚轮岗加一班,武器随时待命。”
放下对讲机,我重新看向结构图。
防线不是墙,也不是门。
是让敌人知道——**来一次,丢一次脸;来两次,丢一条命。**
我拿起红笔,在图纸最外圈画了一道闭环。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