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话悬在空气里,我没有回答。她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像压在心跳上的秤砣。
我转身走向主控台,手指落在启动键上方。屏幕显示系统待命,绿灯常亮。所有硬件整改完毕,逃生通道封口完成,密封层全部复检通过。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守住的问题,而是要让这个屋子自己活起来。
“准备试运行。”我说。
苏晨立刻从通道口站直,快步回到设备间巡查位。苏瑶把应急包推到一旁,拿起记录板和检测仪,站到了生活区入口。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按下确认键,输入三级权限密码。防护盖自动弹开,红色手柄缓缓升起。我握住它,用力下拉。
“封闭模式启动。”
气密门液压锁逐一闭合,通风口金属挡板沉降,外部空气交换切断。主控屏跳出提示:环境闭环建立,生存系统进入自主调控阶段。
柴油发电机低鸣响起,锅炉点火成功。红外热成像画面中,主管道开始泛出暖色条纹,热量沿着预设路径扩散。东侧储物间因新加保温层,升温速度比其他区域快了近两分钟。这说明上次焊接的L型压条起了作用。
“供暖正常。”我盯着温控曲线,“初始温度十四点八,目标十七度。”
苏晨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设备间压力稳定,循环泵转速达标,无异常震动。”
苏瑶在生活区来回走动,举着检测仪采样。她每走到一个角落,就报出一组数据:“客厅十六点二,厨房十六点一,卧室十五点九——整体在上升。”
我没有放弃。真正的考验不在升温,而在维持。末日里的寒冷不会只来一次,我们必须能扛住连续降温。
十分钟后,主控屏显示室内平均温度升至十六点三,湿度五十二,pm2.5趋近于零。空气流通感明显增强,新改装的变频风扇逐级提速,送风均匀,没有死角。
我调出历史对比图。上一次全屋封闭测试是在三天前,当时用了人工加热垫辅助,才勉强维持十六度。而现在,仅靠系统自控,就已经逼近理想区间。
“有进步。”我说。
苏晨却突然皱眉:“北侧回风道温度偏低。”
我立刻切到该节点监控页。数据显示,实际温度比设定值低零点七度,且温控阀响应延迟了三秒。控制日志显示程序在执行时多了一道冗余判断,导致指令滞后。
“标记为待优化项。”我切换至工程模式,将这条支路划入重点观测区,“明天拆解逻辑模块。”
苏瑶走回来,把检测仪放在桌上。“空气质量没问题,二氧化碳浓度没超标,呼吸没有闷感。”她顿了顿,“但我们不能只看这十几分钟。如果连续运行二十四小时,会不会出现衰减?”
“所以这才试试运行。”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只要系统还在动,就有机会发现问题。”
她没再说什么,坐到医疗角临时加设的数据位,开始整理报告。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但节奏稳定。
我又看了一遍全局状态。能源负载平稳,水循环无泄漏警报,电力储备充足。安全屋像是终于有了自己的呼吸节奏,不再依赖人为干预。
“苏晨,去检查一遍电缆沟的接头。”我说,“虽然热成像没报警,但刚才升温时,主控台有瞬时电压波动。”
“收到。”他抓起工具包就要出门。
“等等。”我叫住他,“带上备用探头。如果发现异常发热,立即记录位置,不要擅自处理。”
他点头,穿过半开的隔断门进了设备间。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继续盯着主控屏。温度已经升到十六点六,正缓慢向目标靠近。通风系统运行噪音比之前小了不少,说明新换的硅胶垫片起到了减震作用。
苏瑶翻完一页记录,抬头问我:“净水系统什么时候接入?”
“等环境稳定后再启动。”我说,“雨水收集管还没做最终防腐处理,直接连通可能污染储水箱。”
她点点头,提笔写下备注。
就在这时,主控台右下角弹出一条提示:北区温控阀二次校准失败。
我放大日志,发现系统尝试自动修正偏差,但在执行过程中被某个子程序拦截。问题不在硬件,而在控制逻辑本身。
我正准备手动覆盖指令,对讲机响了。
“越哥。”苏晨的声音有些紧,“电缆沟第三段接口处,金属外壳有点烫手。”
我立刻调出那段线路的热成像画面。正常应该是暗蓝色,但现在局部呈淡黄色。
“是不是绝缘层破损?”我问。
“还不确定。”他说,“但这里离主电源线太近,如果漏电,会影响整个配电网络。”
我迅速打开应急预案界面,准备切断该区域供电。
“先别断电。”他又说,“我想再测一下接地电阻。”
我没有阻止。他知道分寸。
我转向苏瑶:“你去拿绝缘手套和高压检测钳,送到设备间门口。”
她起身就走,脚步很快,但没乱。两分钟后,她把工具递进隔断门,轻声问:“需要我进去吗?”
“不用。”苏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留在主控区,万一我触发警报,有人能远程支援。”
我盯着屏幕,心跳比平时重了些。这种时候最怕连锁反应。一根电线出问题,可能牵出整套系统的崩溃。
五分钟过去,对讲机再次响起。
“接地正常,外壳带电排除。”苏晨说,“但绝缘层确实老化了,表面有细裂纹。我已经用临时胶带做了隔离,建议尽快更换整段护套。”
我松了口气:“记入维修清单,优先级上调。”
“明白。”
我关闭预警提示,重新评估系统状态。目前除北区温控延迟外,其余模块均运行平稳。温度已升至十六点八,距离目标只剩零点二度。
苏瑶重新坐下,继续写报告。她的笔停了一下,又继续动。
“你觉得……”她忽然开口,“我们这样一点点修、一步步试,真的能把这里变成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屋子再坚固,也只是钢筋水泥。真正决定生死的,是我们能不能在下一个环节到来前,解决眼前的问题。
而眼下,系统还在运转。
我伸手点了点屏幕,刷新实时数据。
温度十七度整。
风速稳定。
湿度未变。
一切看似正常。
可就在下一秒,主控台中部突然闪出一道黄光。
“东侧通风井流量异常。”
我猛地盯住那行字。
那里是我们昨天才更换双层密封垫片的位置。
“苏晨!”我抓起对讲机,“去通风井,查进气口!”
“已经在路上。”他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响起。
我调出管道压力图。流量确实在下降,但风机转速没变。说明不是动力问题,而是通路受阻。
苏瑶也站了起来,盯着屏幕不说话。
三十秒后,对讲机传来急促呼吸声。
“越哥……进气口外壁……有东西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