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深处的闷响还在回荡，陈默靠着石柱的手指猛地一紧。左臂骨刺外露的位置传来一阵抽搐，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爬动。他没动，只是把头转向墙缝。
外面广场上，七具血仆围成一圈，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它们的动作不再僵硬，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协调感，仿佛在等待什么指令。最前头那个缓缓抬起脸，眼眶里不再是熟悉的血色漩涡，而是两团漆黑，深得像能吸走光线。
陈默屏住呼吸。
他试着在意识里调出系统界面，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屏幕闪了一下，跳出几行乱码，接着是一串倒计时：【警告：控制链接失效】。血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每一秒都像敲在神经上。
那只血仆忽然转过头，脖颈发出咔的一声，正对他的方向。它没有扑过来，也没有叫，就那么站着，黑瞳对着墙缝里的他。
陈默慢慢后退半步，背贴上冰冷的石壁。他知道这不代表安全。这些家伙曾经靠他的血活过来，听他的命令杀人、挡刀、替他探路。但现在，它们不认他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指甲边缘已经发白。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体力没恢复，血也流了不少。右眼的齿轮纹还在微弱闪烁，但“镜返”还处在冷却状态，没法用。他现在连一件奇物都动不了。
远处传来摩擦声。
血仆们动了。不是冲他，而是整齐地朝广场中央移动。它们四肢着地，关节反折，爬行时几乎没有声音。走到中心后，全部跪下，手掌按地，头颅垂落。空气中响起低频震动，像是某种频率在同步。
陈默盯着那片空地。
下一秒，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黑雾从里面渗出，缓慢上升。雾气不散，反而凝聚成柱，缠绕在血仆头顶。每一只的黑瞳都在震颤，像是在接受灌输。
他明白了。
这不是失控，是被接管。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清醒了一瞬，立刻伸手摸向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之前吸食诡异血液时留下的。他用力一划，皮肤裂开，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不能等。
他把血抹在墙上，又甩了几滴到空中。红点飘落，有一滴正好落在最近那只血仆的额头上。
那家伙猛地抬头，黑瞳剧烈收缩。
其他血仆也停了下来，齐刷刷转向这边。空气中的共振戛然而止。
陈默握紧拳头，盯着它们的眼睛。一秒，两秒……第三秒，最前面那只突然站起，四肢伸展，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不是针对他，而是冲着天空。
剩下的六只跟着起身，动作一致，像被同一根线牵着。它们不再看他，而是转向遗址高处。
陈诡来了。
白色实验服出现在台阶顶端，单片镜碎片悬浮在他掌心上方，映出不断滚动的数据流。他脚步平稳，像是完全没察觉下方的变化。
血仆们却躁动起来。它们的身体开始颤抖，肌肉绷紧，爪子抠进地面。其中一只猛然跃起，直扑陈诡面门。
陈诡抬手，金属手套亮起蓝光，精神干扰瞬间释放。那血仆在空中僵住，身体扭曲了一瞬，眼看就要落地。
可就在这一刻，其余六只同时暴起，从不同方向扑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落地无声，攻击精准。陈诡被迫后撤一步，镜片光芒一闪，试图扫描其中一只的头部。
黑雾从血仆口中喷出，直接裹住镜片。
碎片剧烈震动，数据流中断，表面出现裂痕。陈诡眼神一冷，想收回镜片，但已经晚了。黑雾缠紧，猛地一缩——镜片炸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
他第一次停下脚步。
“你们……选择了他的血？”他说这话时，语气依旧冷静，但手指微微发抖。
血仆没有回答。它们围成半圆，把他堵在台阶上。动作不再杂乱，反而有节奏地推进，像是在执行某种战术。
陈默靠在石柱后，喘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些家伙现在的目标是陈诡，不代表会放过他。他必须离开这个位置，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观察局势。
他刚挪动脚步，左臂的骨刺突然一震。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冲，脑袋嗡了一声。视野边缘闪过一行字：【检测到高浓度原质波动，建议立即脱离】
系统终于恢复了提示功能，但内容让他心头一沉。
脱离？现在根本走不了。
他抬头看向战场。陈诡已经退到墙边，手中多了一支银针，正准备扎进太阳穴。那是他用来稳定意识的手段，说明他也意识到情况不对。
血仆们却没有急着进攻。它们停下脚步，集体面向广场中央。黑雾再次升起，比刚才更浓，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般的眼窝，静静看着陈诡。
陈诡盯着它，低声说：“你不是原主意识……你是谁？”
黑影没动。
下一秒，所有血仆同时张嘴，发出一声叠加的低吼。音波扫过地面，碎石腾空而起。陈默被震得耳朵发麻，右眼齿轮纹疯狂闪烁，差点失去视觉。
他扶住石柱才没倒下。
再看过去时，陈诡已经被逼到墙角。他手中的银针刚刚刺入皮肤，就被一道黑雾抽走。他试图启动另一块镜片，但还没拿出来，整条手臂就被三只血仆按住。
它们的动作像演练过千百遍。
黑影缓缓向前飘动，停在陈诡面前。一只血仆跪下，主动低下头，让那黑影把手探进自己颅内。几秒后，黑影收回手，掌中多了一团发光的数据核心。
陈诡脸色变了：“那是我的备份记忆……你不能拿走！”
黑影不理会他，转身面向陈默藏身的方向。
陈默立刻缩回身子，心跳加快。他知道对方发现了他。但他不能跑，一旦暴露行踪，在这种状态下只会死得更快。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流，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刚才他用血引动血仆时，它们有过一瞬间的迟疑。那是本能和新意识之间的拉扯。
也许还能再试一次。
他撕下卫衣下摆，狠狠勒住左臂伤口上方，减缓流速。然后用右手抓起一块碎石，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他没有立刻挥出去，而是等了几秒，让血珠凝聚到最大。
黑影开始移动了。
它带着血仆军团，一步步朝偏殿走来。
陈默屏住呼吸，举起手，把血雾猛地喷向空中。
血滴飞散的瞬间，所有血仆同时停步。
它们的头缓缓转向他，黑瞳剧烈震颤。有两只甚至松开了对陈诡的压制，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挣扎。
黑影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三秒。
五秒。
最前面那只血仆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四肢着地，朝陈默冲来。
但不是攻击。
它扑到他脚边，趴下，头贴地，像在臣服。
其余六只也陆续停下，重新排列阵型，这次是背对外围，面向黑影，形成防御姿态。
陈诡趁机挣脱束缚，踉跄后退，额头全是冷汗。他看着这一幕，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它们……认你为主？不可能，你只是个容器！”
黑影漂浮在原地，久久未动。
然后，它缓缓抬起手，指向陈默。
七只血仆同时回头，黑瞳锁定他。
陈默站在原地，右手还滴着血，左臂骨刺微微震颤。他知道这一刻决定了什么。
要么被吞噬，要么成为主导。
他抬起沾血的手，指向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