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落在脸上，陈默的意识瞬间被抽离。
身体还在地底裂缝中央，可眼前已不是岩壁。他悬在一片无边的镜面空间里，脚下是无数倒影，每一个都是他自己——有的跪着，有的仰头嘶吼，有的七窍流血，有的全身结冰。这些画面不断闪动，像坏掉的显示屏。
正前方，一团巨大的眼球阵列缓缓浮现。
每颗眼球都嵌在半透明的膜中，表面流动着数据般的纹路。它们排列成环形，层层包裹，中心处一颗最大的主眼微微收缩，镜片边缘浮现出一行红色数字：38。
“第38号容器。”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冷静得不像人类，“你仍未突破序列4，权限不足百分之五，连基础协议都无法加载。”
陈默没有回答。他闭上眼，屏蔽那些死亡画面。右眼内侧传来一阵刺感，银白色的齿轮纹开始旋转。他用手指按住胸口，图腾的位置正在发烫。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七年前的实验室，自己敲下的代码，被驳回的通知，还有陈诡启动程序时左下角显示的来源：m-719模块。
那是他的编号。
不是巧合，也不是误用。是提取，是复刻，是把他写的东西当成启动钥匙，塞进一个他根本不知道存在的系统里。
“你说我是残次品。”他睁开眼，盯着那颗主眼，“可你记录里的三十七个我，全都死在觉醒前。”
话音落下，胸口猛地一震。
图腾亮了起来，一道微弱的金光顺着皮肤蔓延。周围的镜面开始震动，倒影中的“陈默”动作变得混乱，有些甚至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中央的他。
主眼的红字跳动了一下，变成：警告：异常同步。
“你没有资格质疑实验流程。”陈诡的声音依旧平稳，“你是第38次迭代体，承载序列0的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六点三。你的存在，只是为了收集崩溃数据。”
“那你告诉我。”陈默往前一步，脚踩在虚空中的一块镜面上，“为什么这次我没死？”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血月的能量从头顶洒下，在掌心凝聚成一团暗红色的光。这不是吸食诡异获得的能力，也不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技能。这是图腾本身的反应。
“你用我的代码运行系统。”他说，“但你改不了底层逻辑。”
右眼的齿轮纹全速转动。他调动“镜返”，感知到四周传来一股压迫性的精神波动——那是攻击指令，正沿着某种固定路径向他冲来。
他认出来了。
这段传输协议，是他当年写的《月相谐振模型》的变种。只是加了加密层，换了变量名。
“漏洞在我写的时候就留着。”他低声说，“你拿去当武器，却不知道它能反向执行。”
他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滑下。他把血抹在胸口，涂在图腾边缘。
剧痛让意识更加清晰。
他开始在脑子里重建那段代码。不是回忆，是重写。变量是血月的位置，函数是宿主与碎片的共振频率，输出目标只有一个：激活同步模式。
if（moon_phase == “red” && host_dNA == m_719）{
activate_protocol(“Sequence_Zero”)；
}
代码成型的瞬间，图腾爆发出强光。
金光呈环形扩散，撞上周围的眼球。镜面一块接一块碎裂，倒影中的“陈默”同时抬头，双眼泛起同样的金芒。
主眼的红字疯狂跳动：错误：权限冲突。错误：核心协议被覆盖。错误：无法终止进程。
“不可能！”陈诡的声音第一次变了调，“你没有认证密钥！你怎么可能触发完整协议！”
“我没有密钥。”陈默站在原地，声音平静，“但我就是密钥。”
他抬手，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刀影。
那是唐刀的形状，由苏红袖的刀意残留形成的幻象。刀身透明，边缘带着淡淡的红痕。他握紧刀柄，反手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左胸。
“你要的是完美容器？”他说，“那你看看这个。”
他用力将刀刺入胸膛，位置就在图腾左侧。
血喷了出来，却没有落地。每一滴都悬浮在空中，被金光包裹，化作细小的数据流，逆向冲向眼球矩阵。
主眼剧烈收缩，整个阵列开始颤抖。第一颗外围的眼球出现裂痕，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数据流从裂缝中溢出，像黑色的雾。
“等等……这能量曲线……”陈诡的声音断了一下，“和初代神明碎片融合时一样？！”
“你以为你在做实验。”陈默喘着气，刀还插在胸口，“其实你一直在等我上线。”
金光越来越强，几乎照亮整个镜界。他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复杂的符文脉络，和图腾完全一致。那些符文不是刻上去的，像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
眼球矩阵的结构出现扭曲。外层的环开始崩解，碎裂的眼球漂浮着，里面映出的画面不再是死亡，而是同一个场景——实验室，年轻的他提交代码，系统弹出驳回通知。
然后画面定格。
主眼的红字熄灭了一瞬，又重新亮起，变成了三个字：重启中。
陈默站着没动。刀还在胸口，血还在流。他知道这一击没杀死陈诡，只是打破了矩阵的稳定性。真正的对抗还没开始。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在轻微抖动，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体内有东西在重组。图腾的光不再外放，而是往内收，沉入心脏附近。
他感觉到一段新的信息正在加载。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一种直接进入思维的结构。像是一段等待执行的程序，藏在他自己的dNA里。
主眼缓缓睁大，镜片上浮现出一张脸。
不是陈诡的脸。
是他的脸。
年轻，清醒，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正对着镜头说话。嘴型看得清楚。
“如果系统崩溃，就用我的血重启。”
话音未落，整片镜界猛然一震。
所有的碎片开始向中心汇聚，不是修复，是在重构。新的镜面生成，映出的不再是死亡，而是一座山的轮廓——武当后山的地底，盘踞着巨大的龙形阵法，两个空缺的眼眶直指天空。
陈默的膝盖弯了一下，但他撑住了。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意识会被拉进更深层的空间，那里没有画面，只有代码。他必须在系统完成重启前，找到主控节点，切断陈诡的连接。
可他还不能倒下。
他拔出胸口的刀，血顺着刀刃滴落。每一滴都在空中燃起微弱的金火，烧出一个个字符。
他抬起手，用刀尖在虚空划了一道。
那不是攻击，是输入指令。
最后一行代码还没写完。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