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磐石酋长指派的两名最熟悉谷内地形、意志也最为坚韧的铁木战士带领下,林核、薇菈以及晨露部落的几名精锐,踏入了被灰雾和死亡气息笼罩的涌泉谷。
刚一踏入谷口,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浓烈的规则紊乱感便扑面而来。谷内的景象比外界感知的更加触目惊心。
原本应流淌着清澈泉水、滋养两岸丰茂发光植物的河谷,此刻已被粘稠、冒着气泡的黑色液体完全覆盖。这黑水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所过之处,岩石被腐蚀消融,土地化为硬脆的焦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腐坏的气味。谷地上空,光线扭曲得厉害,视野中的景物时而拉长,时而压缩,甚至会出现短暂的、如同镜面破碎般的空间裂痕,虽然转瞬即逝,却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小心脚下,不要触碰黑水!注意周围空间变化!”领路的铁木战士声音紧绷,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他们依靠着对地形的残存记忆和对能量流动的微弱感应,在扭曲的环境中艰难地辨识着方向,朝着谷地中心——铁心木所在的位置前进。
越往深处,规则崩解的现象越严重。有时明明看着前方是通路,走近却是一面无形的空间墙壁;有时侧方看似坚实的岩壁,却可能突然虚化,将人吞噬进短暂的错乱空间。林核的混沌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干扰,规则的混乱如同强烈的背景噪音,让他必须耗费更多心神才能锁定相对稳定的路径和感知远处的能量核心。
沿途,他们看到了不少被黑水吞噬、只剩下扭曲残骸的植物,以及一些来不及逃离、化为了黑色晶雕般怪异形态的动物尸骸。整个涌泉谷,已然成了一片规则意义上的死域。
“就在前面!铁心木!”一名铁木战士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被浓郁黑水环绕的区域,声音带着悲痛。
林核凝目望去。在那片区域中央,一棵异常高大、通体呈现暗沉金属色泽的古树顽强屹立着。它便是铁心木,铁木部落的守护者。与晨露部落那生机勃勃的核心古树不同,铁心木的形态更显刚硬和肃穆,枝干如铁,叶片如刃。但此刻,这棵强大的古树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折磨。
粘稠的黑水已经淹没了它大半的根系,并且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藤蔓,正沿着树干向上攀爬,所过之处,铁灰色的树皮迅速变得焦黑、剥落,露出下面黯淡无光的木质。古树庞大的树冠剧烈震颤着,每一片铁叶都在发出无声的哀鸣,它散发的规则稳定场已经缩小到仅能勉强笼罩自身主干的范围,且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在铁心木主干下方,林核看到了铁木部落的酋长磐石和另外三名气息强大的森之民(两位祭司,一位战士)。他们背靠着古树,周身荧光纹路燃烧般闪亮,将生命织法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铁心木,帮助它抵抗黑水的侵蚀和规则的瓦解。但他们自身也已是强弩之末,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看到林核等人靠近,磐石酋长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嘶声喊道:“旅者!快!铁心木的树心正在被污染!它……它快撑不住了!”
林核没有犹豫,身形一闪,已越过最后一段被空间扭曲干扰的区域,来到铁心木树下。薇菈和战士们紧随其后,立刻在外围结成防御阵型,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空间裂缝和黑水的异动。
近距离感受,铁心木的状况更加令人心惊。那黑水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腐蚀,更蕴含着强烈的规则污染力,它在疯狂地同化、扭曲铁心木固有的、代表“坚固”、“稳定”的规则结构。同时,林核再次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隐藏在黑水深处、冰冷而贪婪的吞噬意志!它似乎以规则和生命力为食,铁心木这棵强大的古树,正是它极佳的目标。
“必须阻断黑水对树心的侵蚀!”林核瞬间做出判断。铁心木是此地的规则锚点,一旦它的树心被彻底污染崩坏,整个涌泉谷的规则将瞬间彻底崩溃,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甚至可能形成一个永久性的空间缺口。
他尝试像在微光苔原那样,运用规则编译的手段,去“梳理”和“修复”铁心木被侵蚀的规则结构。但刚一将精神力探入,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铁心木自身蕴含的规则力量极为庞大且坚韧,虽然正在被污染,但其固有的结构仍在顽强抵抗着外来的干预,哪怕是善意的。而黑水蕴含的污染规则则更加狂暴和混乱,如同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钩子,死死咬住铁心木的规则脉络,并试图顺着林核的精神力反向侵蚀而来!
“不行!它的规则结构太紧密,污染又太深,强行编译介入,可能会加速它的崩溃!”林核立刻撤回了精神力,脸色凝重。
“那怎么办?”磐石酋长焦急万分,他能感觉到铁心木传来的痛苦意念正在减弱,这不是好转的迹象,而是意识即将湮灭的征兆!
林核目光急速扫过周围。黑水仍在上涨,空间扭曲越发频繁。常规手段已然无效。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无法从内部修复,那就从外部阻断!
“薇菈,酋长,还有诸位!”林核沉声道,“我将尝试在外围构筑一道临时的‘规则屏障’,强行隔绝黑水与铁心木的直接接触,为树心净化争取时间!但这需要庞大的能量支撑和对规则干扰的抵抗,我需要你们的全力协助,将生命织法的力量集中引导至我指定的位置!”
这是兵行险着。在此地规则如此混乱的环境下,强行构筑大规模规则屏障,极易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甚至可能将施法者自身卷入规则乱流。但此刻,已别无他法。
薇菈和磐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铁木部落,听从旅者指令!”磐石酋长怒吼一声,与另外三位强者毫不犹豫地将输出目标转向林核。
“晨露部落,全力配合!”薇菈也立刻下令,她与带来的战士们迅速调整阵型,将自身的生命织法力量与铁木部落的几位强者联结,形成一股更加庞大的生命能量流。
林核站在众人之前,面对汹涌而来的黑水和扭曲的空间,缓缓抬起了双手。混沌奇点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精纯的反物质能量并未直接外放,而是转化为支撑他进行超大规模规则编译的底层动力和精神力源泉。
他的眼眸中,无数规则符文的虚影闪过。他要以自身为支点,以众人汇聚的生命能量为材料,在此地崩坏的规则废墟之上,强行定义出一片暂时的“秩序之地”!
“规则编译——界域划定·秩序壁垒!”
随着他意念的爆发,一股无形的、却带着绝对秩序意蕴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汇聚而来的庞大生命能量在他的引导下,并未直接对抗黑水,而是开始遵循他编译出的全新规则结构,在铁心木周围构建起一道无形的、由纯粹规则之力形成的屏障!
屏障形成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发出了刺耳的、规则层面摩擦的尖啸!汹涌的黑水撞击在无形的壁垒上,被强行阻隔,无法再前进分毫!壁垒内部的规则混乱程度明显下降,空间扭曲现象也得到了暂时的抑制!
成功了!暂时的!
然而,林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晃动。构筑和维持如此规模的规则屏障,对他精神力和混沌奇点的负担超乎想象!他能感觉到,外界的规则乱流和黑水的污染力量,正如同潮水般持续冲击着壁垒,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他和身后森之民们的力量。
“撑住!”林核低吼,咬紧牙关,全力维持着壁垒的稳定。
铁心木似乎感受到了这难得的喘息之机,残存的意识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开始主动排斥侵入树心的污染。
但就在众人看到一丝希望之时,异变再生!
那隐藏在黑水深处的吞噬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秩序壁垒所激怒。谷地中心的黑水猛地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由粘稠黑水构成的、模糊不清的狰狞头颅缓缓从泉眼处抬起,那双完全由黑暗和混乱规则构成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正在维持壁垒的林核!
它感受到了林核身上那迥异于此界、却蕴含着惊人能量的本质!那对它而言,是比铁心木更加诱人的“食粮”!
一声无声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咆哮席卷而来!更多的黑水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无数巨大的触手,遮天蔽日地朝着规则壁垒,朝着林核猛扑过来!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