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00:47:22。
她没关电脑，也没动。
厉霆琛的电话刚挂断。听筒里最后一声忙音落下时，他把一张纸推到她手边。
A4纸，白底黑字，字迹很重。
苏瑶低头看。
《亲子鉴定特别授权书》。
落款处是厉霆琛的签名，墨迹还没干。签名下方，另有一行小字：
“本人厉霆琛，以父亲身份起誓：无论检测结果如何，五宝之姓名、身份、继承权、受教育权、被爱权，永不剥夺，永不受质疑。”
她没说话，只是把录音笔轻轻放在纸的右上角。
笔身冰凉，外壳有细微划痕。
这是她今早换的新电池。
她按下暂停键，又按了一次。
音频文件名显示为“林婉如_包扣节奏_18秒”。
旁边还有一份未命名的视频分析报告，缩略图里截取的是左眼睑跳动的第0.3秒帧。
厉霆琛看着她操作。
他没问她要不要再听一遍。
也没说“我相信你”。
他只说：“监察委三十分钟后出发。”
苏瑶点头，手指滑向键盘。
她调出大宝留下的胎发袋双密钥协议界面。主密钥栏显示“已锁定”，备用密钥栏闪烁绿色光标——三级预警触发成功。
她点开哈希指纹生成器。
进度条从0%开始走。
12%。
37%。
61%。
她没等它跑完。
直接点击“刻入区块链节点”。
弹窗跳出：“确认执行？此操作不可逆。”
她按了回车。
屏幕一闪，绿色对勾出现。
下方同步显示：
【厉氏基金会专属链｜区块高度#｜时间戳：2024-06-15 00:48:03｜哈希值：a7f3d…】
厉霆琛拿起手机，打开律所发来的监察委行程单。
他念出第一行：“携带设备：量子时间戳记录仪x1，生物样本防拆封标签x5，全流程影像存证终端x1。”
苏瑶接话：“样本编号必须现场生成，不能提前打印。”
“嗯。”
“采集过程必须由两名以上监察委员共同见证。”
“已确认。”
“开箱、上机、出报告，每一步都要同步上传至基金会公开链。”
“全部写进指令里了。”
她抬眼看他。
他也在看她。
没有笑，也没有皱眉。
就是看着。
像过去几天里每一次她开口，他都在听。
像昨夜阳台，他说“我们不是靠一张纸定义家人”，她点头，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他没伸手。
但他往前半步，肩膀离她不到二十厘米。
苏瑶收回视线，点开另一份文档。
标题是《检测中心合规操作对照表》，共三十七项。
她快速往下拉。
停在第二十四条：
“样本运输容器须使用基金会认证防伪封装盒，内嵌RFId芯片，实时定位+温湿度双传感。”
她敲下回车，在备注栏输入：“已备货，存放于书房保险柜第三格。”
厉霆琛转身走向保险柜。
指纹识别通过。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银灰色长方体盒子。
盒盖边缘有蓝色荧光条，一碰就亮。
他把它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苏瑶掀开盖子。
里面整齐码着五个独立封装袋，每个袋子正面贴着一张二维码标签。
她扫了第一个。
页面跳转：
【编号：Ltc--001｜绑定对象：大宝｜采集时间：待定｜状态：未启用】
她扫第二个。
【编号：Ltc--002｜绑定对象：二宝｜采集时间：待定｜状态：未启用】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全部一样。
只有编号不同。
她合上盒盖。
荧光条熄灭。
厉霆琛已经坐回她对面的椅子上。
他没坐满，只坐了三分之一。
背挺直，手放在膝盖上。
苏瑶打开邮箱。
收件箱最上方，是一封来自基金会It部的邮件，主题是《区块链节点接入确认》。
她点开。
正文只有一句话：
“Ltc系列密钥已同步至基金会主链，所有操作日志将自动归档，开放审计权限。”
她把邮件转发给厉霆琛。
他看了一眼，回复两个字：“收到。”
苏瑶关掉邮箱，调出检测中心平面图。
她用鼠标圈出三个位置：
采样室、样本交接台、检测仪器室。
每个圈旁标注一行小字：
“监察委员驻点”
“全程录像覆盖”
“RFId信号无死角”
厉霆琛起身，走到她身后。
他没看屏幕。
他看的是她后颈。
那里有一道浅色旧痕，是五年前产检摔倒时蹭的。
她没回头，但肩膀松了一下。
他伸手，把桌上那张授权书拿起来，翻到背面。
空白处，他抽出钢笔，写下一行字：
“本授权自签署起生效，有效期至五宝年满十八周岁。”
他签上名字，日期填的是今天。
苏瑶伸手接过。
纸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把它和录音笔一起放进随身包。
包是黑色的，侧面有暗扣。
她扣上扣子，发出一声轻响。
厉霆琛说：“车在门口。”
苏瑶站起身。
她没去换衣服，也没补妆。
她穿的就是昨晚那件米色针织衫，袖口有一点洗得发白。
她拿起包，转身。
厉霆琛已经站在门边。
他替她拉开书房门。
走廊灯光比书房亮。
她走出去，脚步没停。
他跟在后面。
两人并肩下楼。
楼梯拐角处，苏瑶忽然停下。
厉霆琛也停住。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最新一张照片，是四宝写的便签，拍下来存的。
上面写着：“坏人怕真话。”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屏幕朝向他。
他看了两秒，点头。
苏瑶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玄关处，管家递来两双鞋。
一双男式牛津，一双女式乐福。
她弯腰换鞋。
厉霆琛蹲下，替她系左侧鞋带。
手指碰到她脚踝。
她没缩。
他系好，站起身。
她也站直。
两人对视一秒。
她先开口：“走吧。”
他应：“嗯。”
他们一起走出大门。
车门打开。
苏瑶坐进后座左边。
厉霆琛坐右边。
司机没说话，发动车子。
车窗外，天还没亮。
路灯一盏接一盏往后退。
苏瑶低头看包。
暗扣完好。
她没打开。
厉霆琛的手放在膝上。
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指。
不是婚戒。
是五宝出生那天，她亲手给他戴上的。
银的，没刻字。
他转动了一下。
苏瑶看见了。
她没说话。
只是把包往怀里收了收。
车驶过第一个路口。
红灯亮起。
车子停下。
苏瑶望向窗外。
玻璃映出她和厉霆琛的脸。
两张脸都很平静。
她忽然说：“如果他们真敢动手……”
厉霆琛接：“我们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证据链闭环。”
她转头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
车灯变绿。
司机踩下油门。
车身轻微前倾。
苏瑶的手搭在包扣上。
指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