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把剪刀从包里拿出来，放进抽屉最底层。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玉佩，没碰，转身去厨房烧水。水开时，她摸了摸大宝的额头，孩子睡得踏实，呼吸均匀。她松了口气，心想昨夜那些事或许只是太累产生的错觉。
可她心里那根弦，始终没松。
第二天一早，她翻出一块红布，是之前做玩偶剩的边角料。她想给大宝过个一岁抓周礼。日子过得紧，但她总觉得，再难也得让孩子有个像样的开始。她把红布铺在客厅中央，摆上几样东西：一本旧绘本、一个拨浪鼓、一把塑料勺子、还有一块磨牙饼干。最后，她把那台接单用的旧键盘放在最边上——那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大件”。
五宝围坐在红布四周，大宝被放在正中间。他坐得稳，眼睛睁得大，视线扫过每一样东西，最后停在键盘上。
苏瑶蹲在一旁，轻声说：“来，抓一个。”
二宝伸手去够拨浪鼓，三宝扑向饼干，四宝被布角吸引，五宝直接趴下去啃红布。只有大宝不动。他慢慢挪过去，小手一把抓住键盘，手指在按键上敲了三下，节奏是——短、短、长。
苏瑶愣了一下。这节奏她记得，昨晚缝纫机红灯闪的就是这个。
她没吭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镜头里，大宝低头盯着键盘，手指又动了，敲出一串“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像是在试某个密码。
“咱家大宝将来当程序员？”她笑了笑，语气轻松，心里却有点发紧。
她把键盘拿开，想换样别的让他抓。大宝立刻抬手，死死拽住，力气大得不像一岁孩子。她一扯，他直接哭了出来，不是嚎，是闷着声抽，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眼神却盯着键盘，不肯松手。
苏瑶心软了，把键盘还给他。大宝立刻不哭了，手指又在按键上滑动，拇指按住空格键，小指勾住退格键，动作熟练得像是练过千百遍。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手有点抖，水洒出来，滴在袖口上。她盯着那滴水，脑子里转着一个念头：这孩子，是不是哪里不对？
晚上，她哄完五个孩子睡下，才拿出手机查账单。生活费就剩两千块，得撑到下个月接单回款。她一个跳翻，突然停住。
一笔扣款，一千八百元，用途写着“图书采购”，商户是某电商平台。
她心跳猛地加快。
点进去一看，订单明细跳出来：《python入门》《算法导论》《数据结构与逻辑设计》《人工智能基础》……整整十本书，全是编程类，专业得连她都看不懂。
下单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
她立刻检查手机密码。指纹没变，面容识别也没被绕过。可系统记录显示，设备在三点十八分被“家庭成员”解锁，使用时长九分四十三秒，期间访问了浏览器、支付页面和订单提交界面。
她猛地想起，下午她去厨房煮面，大宝一个人在她床上玩手机。那时他坐在枕头边，小手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她以为他在点动画，没在意。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乱划。
她调出屏幕使用轨迹回放。视频里，大宝的手指从左上角开始，滑动路径精准，点开浏览器，输入书名关键词，筛选价格，加入购物车，跳转支付页面，最后用指纹确认——整个过程不到八分钟，没有一次误触，没有返回重试。
像一个老手。
苏瑶坐在床沿，背脊发凉。她抬头看婴儿床，五个孩子睡得安静。大宝侧躺着，手还蜷着，像是还在敲键盘。
她把手机放下，走到缝纫机前，蹲下掀开底座小盖。红灯没亮，但那道裂痕确实比昨天长了，从边缘延伸到了中心，像一道被电流烧过的痕迹。
她合上盖子，站起身，手扶着桌角。
不是手机被盗。
是大宝干的。
次日中午，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快递员递来五个包裹，全是同一家快递公司，收件人写着“小石头”，地址却是她租住的这栋楼，电话还是她那个旧号码。
“小石头”是大宝的奶名，只有她和林悦知道。
她签收时手有点抖，问：“谁寄的？”
“寄件人信息空着，只留了个电子单号。”快递员说，“不过系统显示是在线支付，收货地址是自动填充的，应该是老客户。”
她关上门，把包裹放在桌上，一个个拆开。每一本都是编程书，封面专业，内容深奥。最底下那本《逻辑思维与代码构建》，书页边角还贴着书店的库存标签，是昨天才上架的新书。
她翻到扉页，发现每本书都用铅笔在角落画了个符号——一个歪歪扭扭的“L”字。
和她玉佩上的雕纹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婴儿床。大宝醒了，正趴在栏杆上，盯着她。四宝在旁边拍手，五宝咯咯笑，二宝翻了个身，三宝伸手去抓书包。
苏瑶走过去，蹲在床边，声音压得很低：“大宝，这些书……是你买的？”
大宝没动，眼睛看着她，黑得像深夜。
她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大宝缓缓抬起小手，食指伸出来，在空中慢慢划了一道竖线，接着横着一勾，写出一个“L”字。
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她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摸向胸口。玉佩贴着皮肤，温温的，像是有电流在里头流动。
她没再问，只是盯着大宝的眼睛。那双眼睛太静了，不像孩子，像在等什么信号。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照在书堆上。那本《python入门》的封皮反光，映出一道细长的光斑，正好落在缝纫机底座上。
红灯闪了一下。
极短，像心跳。
大宝转过头，看向机器，小手又动了，这次在栏杆上敲出一串节奏——短、短、长、长、短。
苏瑶猛地记起，昨夜她梦里听到的键盘声，就是这个节奏。
她伸手去摸手机，想调出录音功能。手指刚碰到屏幕，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通知跳出来：【订单已发货】。
她点开，发现她的账号刚刚又下单了六本书，这次是《网络协议详解》《逆向工程实战》《嵌入式系统开发》……
付款成功。
下单时间：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