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棍尖端还沾着灰泥，苏瑶却已顾不上擦拭。她盯着那枚嵌在混凝土缝隙里的微型装置，瞳孔微缩。刚才他们藏身的位置、行动路线、甚至孩子们的站位，全都被记录下来了。
她没多犹豫，反手用警棍撬开碎石，将那枚记录仪抠了出来。金属外壳冰凉，表面有细微划痕，像是被人匆忙安置后又刻意掩盖过。
“大宝。”她压低声音，“关掉干扰程序。”
大宝立刻点头，手指在平板边缘轻点两下。屏幕上的波形图瞬间归于平静。“信号断了，”他小声说，“再开着反而会暴露我们刚才的位置。”
苏瑶把记录仪塞进衣袋，转身看向孩子们。三宝仍握着那截铁管，指节泛白；四宝抱着五宝，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惊惧；二宝站在原地，小脸发白，但眼神没躲。
“听我说，”她蹲下身，快速扫视每个人的面孔，“接下来要走一段难路，你们必须跟紧我，不准乱跑，也不准出声，明白吗？”
五个孩子齐齐点头。
她站起身，一手推起婴儿车，另一侧示意三宝和四宝扶住两边。“走水泥管那边，贴墙走。”
工地内部结构杂乱，倒塌的砖堆与断裂的钢筋交错成网。苏瑶选了一条最窄的路径——堆满废弃水泥管的区域。这些粗大的管道横七竖八地躺着，形成天然掩体。她每前进十米就停下，观察地面痕迹，留意风向变化，确认没有新的脚印或翻动迹象。
二宝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碎石子。“妈咪，我能……在路上留点记号吗？让他们以为我们往那边去了？”
苏瑶看了她一眼，点头：“去，往东边那堆废料堆扔几个，动作要快。”
二宝迅速绕到前方，在拐角处故意撒了几粒石子，又踢散一堆浮土，制造出有人经过的假象。做完这些，她快步追回队伍。
五宝一直没说话，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苏瑶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便弯腰把他抱起来，贴在胸前。“不怕，妈咪抱着你。”
他们穿过最后一排水泥管，前方是一段塌陷的排水沟，出口被半人高的杂草遮住。苏瑶先探头查看外面情况，确认是老宅西侧绿化带后，才逐一将孩子们带出。
落地时，她的右腿旧伤又抽了一下，但她咬牙撑住了。一行人贴着灌木边缘前行，避开主道，最终从后山小路的暗道口进入地下车库。
大宝提前远程调出了车库监控画面。“没人，”他说，“值班室空着，巡逻车也没动。”
苏瑶推着婴儿车穿过昏暗通道，直奔儿童房。一进门，她立刻锁死门窗，点燃一支薰香放在角落。淡淡的草药气味弥漫开来，孩子们紧绷的呼吸渐渐平缓。
四宝靠在床边，眼眶发红，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苏瑶走过去，挨个抱住他们，最后把五宝抱上膝，轻轻拍着他的背。“现在安全了，都在家里了，谁也进不来。”
三宝还攥着那根铁管，站在门边不肯松手。苏瑶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柜子顶上。“敌人暂时找不到我们，你现在要休息。”
她打开电脑，取出记录仪接入分析接口。屏幕上跳出频段信息——加密编码，境外注册型号，非民用设备。她眉头越皱越紧。
电话拨通后，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是我。”她说，“我们回来了，但发现了一个问题。”
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厉霆琛推门进来时，外套还没脱，领带松了一半。他目光扫过房间，看到五个孩子安然无恙，神色稍缓，随即落在她手中的记录仪上。
“这是什么？”
“他们在废弃工地装了监控，”苏瑶递过去，“拍下了我们刚才的所有行动。这不是街头混混能搞到的东西。”
厉霆琛接过仪器，翻看背面编号，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这个型号……属于特种安防序列，一般只有内部授权单位才会配备。”
“也就是说，”她盯着他，“有人用你的资源对付你的人。”
他没反驳，只是问：“还有谁碰过它？”
“只有我和大宝。数据已经隔离处理，原始文件未上传任何网络。”
厉霆琛当即掏出手机，拨通安保主管。“立即更换全宅监控系统，所有摄像头切换为物理线路独立供电。另外，调取最近七十二小时外围道路影像，重点排查可疑人员进出记录。”
他又转向随行助理：“成立专项小组，彻查三年内所有安防设备采购与分配清单，尤其是境外渠道流入的部分。”
苏瑶看着他发号施令，语气冷硬，毫无迟疑。等他打完电话，她才开口：“我不想激化冲突。如果对方知道我们发现了这个，可能会加快下一步动作。”
“那就让他们动。”厉霆琛声音低沉，“我一直想查清是谁在背后动手，现在他自己露了马脚。”
“可孩子们不能冒险。”
“所以我安排贴身护卫，二十四小时轮岗。从今晚开始，他们不出房门，除非我亲自来接。”
他说完，走到床边静静看了会儿。五宝已经睡着，小脸贴在枕头边；四宝搂着他，呼吸均匀；二宝蜷在毯子里，睫毛轻轻颤动；大宝靠在桌边，还在检查平板日志；三宝闭着眼，但眉头没松。
厉霆琛俯身，替五宝掖了掖被角。
然后他转身，对苏瑶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受一点伤害。”
苏瑶没应声，只是低头看着电脑屏幕。频段分析结果刚出来，信号接收端曾短暂连接过一个中继站——位置标记显示，就在老宅花园西角三百米外。
那个方向，正是当初通往地下室暗道的出口附近。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像是有人踩到了走廊地毯下的感应线。
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厉霆琛也察觉到了，抬手示意她别动。
他慢慢走向门边，手指搭上门把手，却没有立刻转动。
房间里很静。
五宝在梦中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