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亮了，车流缓缓启动。苏瑶站在原地没动，手仍贴在小腹上，指尖微微发颤。
厉霆琛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没抬头，声音很轻：“刚才……好像又听到了。”
“什么？”
“心跳。”她吸了口气，“不是我的，也不是五宝小时候那种感觉。这次……像是两个。”
厉霆琛眼神一凝，握紧了她的手。五宝已经蹦跳着往前走了几步，听见这话立刻转身围过来。
“妈妈是说弟弟妹妹吗？”二宝眼睛亮起来，“我们早知道啦！”
大宝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摊开在众人面前。那是几天前他们在涂鸦墙旁画的“未来全家福”，彩虹桥下站着七个小小的人影，中间是苏瑶，肚子圆鼓鼓的，里面有两个发光的小点。
“你看！”大宝指着那两个光点，“我们画的时候就说，这是新来的宝宝。”
三宝抢着说：“我还给他们画了帽子！一个蓝的，一个粉的！”
四宝安静地看着苏瑶的脸，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那天画画的时候，太阳正好照在这面墙上。我看见光在动，像心跳。”
苏瑶怔住。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孩子的想象，可此刻回想起来——那天阳光斜洒，粉笔灰在空中浮游，仿佛真有某种看不见的节奏，在墙面上轻轻跳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喉咙有些发紧。
厉霆琛没说话，只是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手臂环住她的肩。他的掌心温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
“去医院。”他说。
不是问句，也不是商量。只是一个决定。
医院产科走廊干净明亮，消毒水味淡淡飘着。护士接过登记表时笑着打趣：“又是来看老五当年b超图的？”
苏瑶摇头：“这次是新的。”
护士一愣，随即笑得更开心：“恭喜啊！一家人要添丁了。”
厉霆琛全程没松开苏瑶的手。他坐在检查室外的椅子上，指节压得发白，目光一直落在那扇关闭的门上。
诊室内，医生涂抹耦合剂的动作熟练而轻柔。探头刚放上去，屏幕上便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先看到一个。”医生调整角度，“位置很好，胚芽清晰。”
苏瑶屏住呼吸。厉霆琛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肩膀。
突然，图像轻微跳动了一下。
医生皱眉，重新调节参数。就在这瞬间，另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浮现，紧挨着第一个胚胎，两个心脏正以几乎同步的频率微微搏动。
“哎？”医生坐直了身子，“双胞胎！而且是同卵双胎，发育阶段完全一致，应该是同一时间受孕的。”
苏瑶猛地转头看向厉霆琛。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脸色一瞬间褪去血色，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医生还在说着注意事项，他却忽然俯身，双手扶住苏瑶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苏瑶……我们又有时间晚了。”
苏瑶心头一震。
她想起十三年前那个机场，想起那班延误三小时的飞机，想起五宝说是“晚点三小时的礼物”。而现在，这两个刚刚被确认的生命，竟也像是从错过的时光里追回来的一样。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指尖触到一丝湿意。
“不是晚了。”她轻声说，“是赶上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宝挤在门口探头探脑。二宝第一个冲进来，扒着床沿往上爬：“弟弟妹妹呢？让我看看！”
三宝踮脚指着屏幕：“这个会骂人的归我教！那个乖的给妹妹！”
“还没出生你怎么知道谁会骂人？”四宝拉着他的衣角往后拽。
大宝站在最后，手里还攥着那张涂鸦纸。他盯着b超单右下角的打印日期，忽然小声说：“今天……是我们画墙的第三天。”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b超单上的日期，正是他们完成涂鸦的三天后。而那幅画中，两个发光的小点，位置与屏幕上两个胚胎的分布惊人相似。
她慢慢坐起身，接过医生递来的纸巾擦掉腹部的耦合剂。厉霆琛接过b超单，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那两个微小的光团，像是怕它们会消失。
“要不要拍张照片？”医生问。
五宝齐声喊好。二宝爬上椅子摆pose，三宝比了个剪刀手，四宝小心地扶着苏瑶下床，大宝则把涂鸦纸折好塞进衣服口袋。
就在苏瑶准备离开诊室时，她忽然停下脚步。
她回头看了眼那台b超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但方才的画面似乎还留在眼前——两个小小的心跳，藏在她身体最深处，像两颗埋进土壤的种子，静静等待破土。
厉霆琛牵起她的手，掌心滚烫。
他们一起走出诊室，五宝叽叽喳喳走在前面。阳光从走廊尽头照进来，落在地砖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光带。
四宝忽然拉住苏瑶的衣角：“妈妈，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们画完那幅画，才肯出现？”
苏瑶没回答。
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b超市单，又抬头看向厉霆琛。他也在看她，眼里有震动，有疼惜，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五宝跑到电梯口按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
厉霆琛扶着苏瑶往里走，脚步很慢。他的手始终护在她腰侧，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苏瑶忽然抬手按住了开门键。
她望着走廊尽头那间诊室的门，轻声说：“下次来，能不能把b超图打印大一点？”
“为什么？”厉霆琛问。
“我想带回去。”她顿了顿，“贴在涂鸦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