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的手一直没松开书包带子，直到走进楼道才慢慢放开。苏瑶走在最后，脚步没停，眼睛扫过楼梯拐角的电表箱。那辆没挂牌的电动车已经不在了，但她没放松。
门锁转动的声音很轻，她推门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五宝拦在玄关。孩子们已经学会不乱动，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她蹲下，拉开鞋柜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探测器。这是她三个月前从二手电子市场淘的，一直没用上。
她从客厅开始扫。电视背后、窗帘轨道、空调出风口，都没反应。扫到卧室门框时，探测器发出短促的“嘀”声。她停下，盯着墙角那个老旧的插座。插孔里插着夜灯，电线垂下来贴着墙根，一直延伸到床底。
她拔掉夜灯，手指顺着电线往上摸。线是新的，和墙皮颜色对不上。她轻轻抠开插座面板，里面多了一根细线，沿着墙缝钻进天花板。
苏瑶没动它。她转身回客厅，把五宝叫到身边。
“今天不画画了。”她说，“妈妈要修灯。”
大宝抬头：“哪个灯？”
“客厅那个旧灯罩。”她指了指头顶，“你们去房间，把门关上。”
三宝没动：“我要看着。”
“听话。”她语气不重，但没人敢再问。
等孩子们进屋，她搬来椅子，踩上去拆灯罩。铁皮边缘有划痕，像是被人拆过又装回去。她伸手进去，指尖碰到一块硬物——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用胶粘在夹层里，镜头正对着床的方向。
她把它取下来，放进证物袋，顺手拍了三张照片。然后重新装好灯罩，把椅子搬回原位。
她没断电，也没拆线。摄像头还在工作，信号还在传。她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看。
回到房间，她从缝纫机底下抽出一台旧笔记本。机器启动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亮起蓝光。她插上网线，打开一个加密程序，开始逆向追踪。
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信号经过三个中转站，伪装成公共wi-Fi，最后指向一个内网Ip。她输入一串指令，调出登录日志。
Ip归属：厉氏集团安全部服务器。
最近访问记录：23次。
终端设备名：LtZ-01。
她盯着那串编号看了三秒，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另一组数据。摄像头上传的每一帧画面都有时间戳，她对比自家作息，发现深夜两点、三点、四点，都有人在线观看。最长一次，持续了四十七分钟。
画面停留在她给孩子盖被子的瞬间。
她没删记录，也没切断信号。她新建一个虚拟画面，把一段循环视频推上去——空荡的卧室，台灯亮着，床铺整齐。真正的摄像头则被她接到另一台设备，开始反向录制所有远程访问行为。
第二天晚上七点，门铃响了。
苏瑶正在教五宝拼图。她起身走到猫眼，外面站着三个男人。中间那个穿黑西装，胸牌上印着“厉氏集团安全主管”。
她打开门，没让进。
“我们接到内部举报，您这有非法监控设备。”男人说话时目光扫过她身后，“需要立即拆除，避免证据污染。”
苏瑶点头：“进来吧。”
三人进门，主管直接走向卧室。他打开工具包，拿出检测仪，很快锁定插座后的线路。
“这线不对。”他说，“得拆开查。”
“随便。”她靠在门框上，“你们拆，我录。”
她举起手机，打开录像功能。主管动作一顿，但没阻止。
他们剪断网线，拆下摄像头，装进证物袋。主管拿出一份文件：“请您签个字，确认设备已移交。”
苏瑶没接笔。
她走到电脑前，按了回车。
投影画面亮起，是她家卧室的实时影像。时间显示：昨晚三点十二分。画面上，厉霆琛坐在办公室，面前是她的监控画面。他没动，就那么看着，屏幕光照在他脸上。
“认识这个人吗？”她问。
主管猛地抬头。
画面继续播放。厉霆琛伸手点了点屏幕，放大她哄孩子睡觉的画面。他坐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才关掉。
苏瑶关掉投影，直视对方：“你们来拆设备，是承认这监控归你们管？那我问一句——谁批准的？谁授权的？谁在看？”
主管脸色变了：“这……这不可能是……”
“Ip地址、登录日志、设备编号，我都存了。”她打开另一个窗口，“LtZ-01，总裁专属终端。你们要不要对一下？”
两名保镖下意识后退半步。
主管伸手想抓电脑：“你这是非法窃取企业数据！”
苏瑶迅速拔出U盘，塞进袖口。她另一只手举起手机：“我已经设了自动发送机制。你们走出门三分钟没消息，这段视频就会同步到五个云端账号。”
“你威胁公司？”
“我只问事实。”她声音没抬，“如果这设备不是你们装的，你们怎么会知道它存在？如果你们不知道它存在，为什么昨晚就派人来‘处理’？”
主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还有。”她点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照片，“这根线的颜色，和你们工程部用的网线批次一致。我查过，这个型号只在厉氏总部和两处高管住宅用过。”
她盯着他：“你们要带走设备，可以。但得先告诉我，是谁下的指令？是谁看的？看了多久？”
主管终于开口：“我们只是执行命令。”
“那命令来自哪？”
“上级没说。”
“那上级是谁？”
“我不能透露。”
苏瑶冷笑：“你们半夜闯进我家，拆东西，问都不问一句来源，现在又说‘不能透露’？”
她往前一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现在就走，设备留下，我当这事没发生过。二，你们带走设备，我就把所有证据发出去——包括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摄像头，包括谁在看，包括你们安全部的内网漏洞。”
主管额角渗出汗：“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已经做了。”她举起手机，“备份已完成。你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记录里。”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主管终于抬手：“收队。”
他们转身往门口走。快到玄关时，他停下：“苏小姐，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苏瑶没回应。
门关上后，她站在原地没动。几秒后，她拉开抽屉，把U盘放进最底层，盖上一块布。
她走到客厅，五宝还在拼图。大宝抬头看她：“妈妈，他们还会来吗？”
“会。”她说，“但他们不会再偷偷来了。”
三宝从书包里摸出那个小布牌，拉了拉带子：“那我们还是得跑？”
“跑是最后一步。”她坐下，把拼图推到中间，“现在，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