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贪婪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钻入塔莉亚的脑海，带来一阵阵眩晕与恶心。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对一切能量和存在本身的饥饿感，是虚无本身在咆哮！
“稳住心神！别听那些鬼东西的嘀咕！”罗格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虽然依旧大大咧咧，却多了一丝紧绷，“这帮‘虚空软泥怪’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污染！把它们当个屁放了！”
他的锈火战舰率先开火！不再是那种暴烈的橙红色能量炮，而是换成了某种发射出高频震动弹丸的实弹武器，以及喷洒出大范围冷冻雾剂的装置！显然，他对这种敌人有所了解，知道能量攻击效果可能不佳，甚至会被它们吸收！
噗噗噗！高频弹丸击中那些黑色的软泥状生物，确实能打散它们一部分形体，但效果有限，它们很快就能重新聚合。冷冻雾剂则能稍微延缓它们的移动速度，使其表面凝结出一层灰白的霜冻。
“能量武器效果差！用实体弹或环境武器！”罗格迅速分享情报，“它们的核心是体内一块更黑的‘虚无结晶’，打碎它才能彻底干掉一个！但妈的很难找！”
塔莉亚立刻下令：“waywalker，切换至磁轨炮和脉冲干扰弹！优先减缓它们靠近的速度！”
【…明白…磁轨炮装填…脉冲干扰弹发射…】
翠星誓约号侧舷打开数个炮口，无数特制的金属弹丸以惊人的速度射向蜂拥而来的虚空遗民，将它们不断打散、击退。脉冲干扰弹则爆开一圈圈无形的波动，确实有效地扰乱了它们那本就混乱的能量结构，让它们的聚合速度变慢，动作也更加迟疑。
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它们从四面八方的灰暗阴影中不断涌出，仿佛没有尽头！而且它们还在不断地、缓慢地吸收着两艘战舰护盾的能量！护盾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这样下去不行！耗也被耗死了！”塔莉亚感到压力巨大，这里的空间极度压抑，她调动翠星能量都变得异常艰难，权柄脉络的刺痛感持续不断。
“废话！当然不能耗！”罗格一边操控战舰用各种实弹武器疯狂扫射，一边大吼道，“得找机会溜！这鬼地方不能待太久！待久了就算不被它们吃了，自己也会被‘虚无’同化！”
“怎么溜？往哪溜？”塔莉亚焦急地问。四周都是灰暗的虚无和无尽的敌人，根本看不到出路。
“等！”罗格的声音带着一种赌徒般的专注，“等一个‘时机’！这破地方不是稳定的！偶尔会有……‘波动’！”
“波动？”
“没时间解释！相信我一次！跟着我的节奏，我喊冲就冲！”罗格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感知着什么，他的战舰且战且退，向着某个方向缓慢移动。
塔莉亚别无他法，只能紧紧跟随，同时竭尽全力清理着扑上来的虚空遗民。翠星誓约号的磁轨炮炮管已经过热，脉冲干扰弹也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waywalker突然报告：【…检测到远处空间出现异常扭曲！能量读数……无法理解！正在急剧升高！…】
只见极远处的灰暗空间中，那扭曲的、病态的虚空背景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一种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尖啸仿佛跨越空间直接响起！
那些正在进攻的虚空遗民动作猛地一滞，随即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或者是……吸引？它们纷纷放弃了攻击两艘战舰，如同潮水般向着那扭曲翻腾的区域涌去！
“就是现在！”罗格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恐惧？“那边的两个‘大家伙’要抢地盘了！快！反向跑！沿着它们过来的方向冲！那边暂时是空的！”
根本来不及细想所谓的“大家伙”是什么，塔莉亚立刻操控翠星誓约号，紧跟在那艘突然爆发出最后潜力、引擎喷出近乎爆炸火焰的锈火战舰身后，朝着与虚空遗民潮水相反的方向、也是它们来时涌出的那片阴影区猛冲过去！
一路果然畅通无阻！那些虚空遗民似乎完全被远处那更加恐怖的存在所吸引！
两艘战舰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不顾一切地冲入了那片更加深邃的灰暗之中。身后远处，那空间的扭曲和无声的尖啸达到了顶峰，甚至透过飞船的装甲直接震撼着他们的精神！
不知狂奔了多久，直到那可怕的波动逐渐减弱消失在感知尽头，两艘战舰的速度才缓缓降下来。回头望去，只有无尽的、死寂的灰暗，那些虚空遗民和那恐怖的“大家伙”都没有追来。
他们暂时安全了。
“呼……妈的……每次来都差点尿裤子……”罗格瘫软般的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塔莉亚也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怖威压，远超之前面对的任何敌人，包括那只混沌星兽和“指引者”巡洋舰。那绝对是某种无法理解的、位阶极高的恐怖存在。
“那……到底是什么？”塔莉亚心有余悸地问道。
“谁知道呢？”罗格喘着气，“可能是两个特别大的‘虚空软泥怪’在打架，也可能是这片虚无本身在‘消化’什么东西……反正不是我们能理解的。通常它们不会同时出现，一旦碰上了就会抢食，这就是我们唯一溜走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复杂：“这也是为什么‘指引者’和‘母体之光’都不敢轻易进来的原因之一。它们那套基于秩序和能量的技术，在这里吃不开，而且容易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塔莉亚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然后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你到底是什么人？‘锈火’又是什么？”
频道里沉默了一会儿，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能量系统过载后的冷却声。
“……唉，算了，看在你刚才没丢下我自己跑路，而且手艺不错的份上。”罗格似乎叹了口气，语气第一次变得稍微正经了些，“咱‘锈火’，说白了，就是一帮‘宇宙垃圾佬’和‘被遗忘者’抱团取暖的地方。”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老子以前也不是干这个的。老子曾经是‘联合矿业公司’的王牌勘探舰长，专门负责寻找稀有矿产和能源星球。”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追忆和苦涩，“大概几十年前，在一次常规勘探任务里，我们的舰队意外发现了一个刚被‘指引者’洗劫过的、低科技水平的土着文明星球。那帮银灰孙子抢走了星球上所有的远古遗物和能源核心，根本不管那些土着人的死活。”
“我看不过眼，违抗了公司‘不得干预’的命令，偷偷分了一部分能源和药品给那些快要冻死饿死的土着。结果事情败露，公司为了不得罪‘指引者’，把老子当替罪羊开了，还要抓老子回去受审。老子一怒之下，就开着我的勘探船跑了。”
“后来就在宇宙里流浪，专门跟‘指引者’和那些黑心大公司对着干。慢慢就结识了不少同样被欺负、被抛弃、或者单纯看不惯世道的家伙。有被帝国通缉的工程师，有家园被毁的难民，还有像老子一样多管闲事被追杀的白痴……我们凑在一起，捡破烂，改装飞船，互相照应，专门给那些‘大人物’找不痛快。‘锈火’这名号就这么来的，意思是‘锈蚀的废墟中，也能燃起反抗的火种’。”
“至于这鬼地方……”罗格顿了顿，“也是偶然发现的。有一次被‘指引者’追得走投无路，慌不择路撞进了一个类似的空间裂缝，差点死里面，但也阴差阳错发现了这里的秘密和一些……对付它们的小窍门。后来就偶尔会利用这里躲躲风头，或者……找点‘指引者’不敢来捡的‘好东西’。”
他的叙述虽然简单，却勾勒出一个挣扎求存、带着叛逆色彩的复杂组织形象。塔莉亚心中的警惕稍稍降低了一些，至少，他们与“指引者”是死敌这一点，应该不假。
“你们知道‘指引者’到底想干什么吗？还有‘母体之光’？”塔莉亚追问。
“谁知道那帮神经病想干嘛？”罗格嗤笑一声，“它们好像对一切古老的东西都特别感兴趣，挖坟掘墓，抢技术，抢能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副宇宙警察的吊样，实际上就是最大的强盗！至于那个‘绿光’……”他的语气凝重起来，“很邪门。‘锈火’里有几个兄弟不信邪，靠得太近，最后也慢慢变成了木头人，朝着它去了……妈的！”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悲伤。
塔莉亚默然。看来“锈火”也并非全然无所畏惧，他们同样在付出代价。
【…环境扫描：当前区域‘虚无’侵蚀力场强度相对较低，但仍在持续削弱护盾…检测到前方有微弱空间扰动，疑似存在不稳定出口…】waywalker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有出口？”塔莉亚精神一振。
“哦？找到了？”罗格似乎也感知到了，“走！去看看！这鬼地方多一秒都不想待！”
两艘战舰小心翼翼地向着waywalker指示的方向前进。在一片尤其浓郁的灰暗阴影之后，他们果然发现了一道细微的、不断开合的空间裂隙！裂隙后面隐约能看到正常的星空景象，虽然不确定具体通往何处，但绝对好过留在这里！
“太好了！就是这！不过看起来不太结实啊！”罗格观察着那道时而扩张时而收缩的裂隙，“得抓紧时间！小漂亮，你船比较灵巧，你先走！我断后！万一这破洞塌了，老子皮厚还能扛一下！”
塔莉亚有些意外地看着那艘锈迹斑斑的战舰。这个看似粗豪疯狂的家伙，关键时刻居然还挺有担当。
“别磨蹭了！快！”罗格催促道，“出去之后要是还能碰到，记得请我喝酒！要是碰不到了……那就下辈子再说！”
没有时间犹豫。塔莉亚点头：“好！保重！外面见！”
翠星誓约号调整方向，引擎动力推到最大，化作一道翠绿流光，精准地朝着那道不稳定裂隙最宽阔的瞬间猛冲过去！
舰体轻微一震，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
眼前豁然开朗！熟悉的、虽然稀疏却正常的星光再次出现！他们成功脱离了那片恐怖的虚无之地！
【…脱离异常空间！重新定位中……当前位置：庇护所星域外围，距离之前进入点约0.5光年…】waywalker迅速汇报。
塔莉亚长出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她立刻回头望去，只见那道空间裂隙在她冲出来后，剧烈地扭曲了几下，迅速缩小，眼看就要彻底闭合！
就在闭合的前一刹那，一团冒着黑烟和火光的、锈红色的影子猛地从缝隙中挤了出来！
轰！ 裂隙彻底消失不见。
那团锈红色的影子——罗格的战舰——几乎失去了所有动力，歪歪斜斜地漂浮在太空中，舰体上到处都是被虚无侵蚀的痕迹和新的破损，看起来惨不忍睹，但总算……逃出来了。
“妈的……差点……差点就真变成废铁了……”公共频道里传来罗格有气无力、却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样，小漂亮，老子说到做到吧？”
塔莉亚看着那艘几乎解体的战舰，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佩。这家伙虽然疯狂，但确实有两下子，而且……还算讲义气。
“你没事吧？你的船……”塔莉亚问道。
“死不了！老伙计结实着呢！就是得大修了……”罗格喘着气，“好了，此地不宜久留。那帮银灰孙子可能还没走远。咱们就此别过吧。”
他似乎不打算多做停留。
塔莉亚想了想，开口道：“等等。这次……多谢了。作为回报，这个给你。”
她让waywalker将之前从“星种”上采集的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样本数据，复制了一份无关核心技术、只包含最基本能量频率和部分古老铭文拓片的信息包，发送了过去。
“这是……”罗格接收后，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声音充满了惊喜，“哇靠！你还真搞到好东西了！虽然少了点……但够咱那帮技术宅研究好久了好久了！谢了！小漂亮你果然够意思！”
“它叫‘星种’，属于一个叫‘先驱者’的更古老文明。”塔莉亚简单说道，“或许对你们的研究有帮助。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哈哈！好！后会有期！别忘了欠老子一顿酒！”罗格大笑起来，他的战舰勉强启动引擎，调整方向，朝着另一个深空驶去，“小心‘指引者’和‘绿光’！别死太快了！”
锈火战舰拖着残破的身躯，缓缓加速，最终消失在一片小行星带之后。
塔莉亚目送他离开，心情复杂。这次意外的相遇，虽然危险重重，却也让获得了宝贵的信息和一个……算不上朋友，但至少暂时不是敌人的潜在联系。
【…下一步行动计划？】waywalker询问道。
塔莉亚看向远方那被淡淡绿色辉光笼罩的庇护所星域，目光变得坚定。
“waywalker，分析‘星种’提供的星图，寻找距离我们最近、且可能避开‘指引者’和‘母体之光’注意力的安全点。我们需要休整，更需要……好好研究一下‘星种’给我们的信息，尤其是关于……‘虚无’和‘大寂灭’的那部分。”
她有一种预感，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些古老的秘密之中。
翠星誓约号再次启航，如同深绿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向未知的深空，继续着它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的漫长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