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合城。
斥候骑兵带着一身风尘奔进了城池,片刻之后整座城池都沸腾了起来。
“皇帝真的要来啦。”
“皇帝要在城里停一天。”
“所有人都出来净扫,将典合城打扫干净。”
“快,快,这是本城的荣耀,谁都不准偷懒。”
李元吉御驾要来的消息风一样的扩散在整个城里,一名名高鼻深目,皮肤粗糙的典合人走上了大街小巷,拿着扫把和清水开始了清洁。
一名褐色头发,身材消瘦,像是个枯木桩的中年男子一脸好奇的问道:“你们说大唐皇帝长的什么样?”
此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兴趣,纷纷开口说了起来。
“多半跟那些唐人士卒一样凶巴巴的,眼睛像是沙蛇一样吓人。”
“对,准没错。”
“肯定更吓人,不然怎么能驱使这么凶的士卒。”
“我跟你想的一样。”
“谁说皇帝就一定要凶,我看多半是个胖子。”
“为什么?”
周围的人全部都一脸不解的看向了说话的人,连手上的忙碌的事情都停了下来。
说话之人貌不惊人,一头微卷的褐发,整个人胡子拉擦,整个人不修边幅,套着一身皱巴巴的灰色长衣,像是好长时间没有洗过一样,配上一双窄小的眼睛,像是沙漠里面的胡狼成精了一般。
“胡狼阿巴,你快说为什么?”一名面带菜色,围着头巾的女子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胡狼’阿巴目光在她的身段上溜了一圈,然后笑嘻嘻的说道:“大唐人都说‘心宽体胖’,只有这般人才有一颗仁慈的心,才会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
一句话出口,周围瞬间就是一静,宛如一颗石子投进了湖面上,顿时就在人心之中荡起了圈圈涟漪。
下一秒,赞誉之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一脸崇敬的说道:
“是呀。是呀。”
“大唐人来了,我们都活的像人啦。”
“终于吃的饱饭。”
“孩子们脸上也有肉啦,大家也都不死气沉沉了。”
“肉,还有肉吃。那可是肉啊!”
“是哇,是哇,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这十几天吃的肉多。”
“愿他长寿!”
一句话出口,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片的重复之声,所有人无一不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
他们这些人并不在意自己属于康居,还是大康,亦或者是大唐,只要能够让他们吃上一口饭,不饿死,能够不被欺压,不被逼着当牛做马当奴隶,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大唐大军没有来之前,典合城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吃过饱饭,甚至就连饭都不一定能够每天都吃上。
饥一顿饱一顿才是典合城底层人的真实生活。
甚至,城里面的老爷们动辄打骂他们,动辄就掠夺他们的妻女,谁敢反抗就是一顿鞭子。
吃不饱的饭,做不完的活,放不完的骆驼。
但是这一切自从唐军来了之后,就全部都变了。
曾经作威作福的老爷们一个个就像是老鼠一样仓皇逃窜,那些为虎作伥的坏种们也都被唐军士卒一一砍杀。
那血腥的一幕,非但没有让这些人畏惧,反而充满了一种痛快。
更别说大唐人来了之后,居然给所有人都分了种植的田地,安排了各自能做,还不劳累的活。
只要不懒惰,每个人都能够用双手养活自己,甚至还能够存下一些粮食。
这样的日子,做梦都从来没想过。
这一切如何来的?
大唐。
大唐皇帝。
一群人心里面充满了感激和敬畏,还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长者站出来说道:
“别说了,赶紧干活吧。别皇帝来了,咱们还没有弄干净。”
此话一出,宛如一阵寒风,顿时就让周围所有人全部都清醒了过来,立刻停下了话头,卖力的清扫了起来。
若是没有清扫干净,弄脏了大唐皇帝的靴子,那他们可就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
……
边上的一处大宅内,曾经的高昌王,现在的高昌郡王等人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唉!”
他仿佛也听到了高昌人的心声。
“郡王,何必叹气。”麴风一脸平静地说道:“大局已定,多想无益。若是长久如此,只会为自身取祸。”
高昌郡王一脸感慨的说道:“我心里何尝不明白,只是每次看到百姓们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听着他们说起大唐的好,心中的惆怅就怎么也压不住。”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更何况是高昌郡王。
高昌能够在异族环伺之中,硬生生的建立国家,并且一步步征服周围城池,达到如今的规模,每一个高昌人心里面都充满了骄傲。
但是面对大唐那如潮水一样的恐怖骑兵,所有的骄傲全部都被敲碎。
麴风十分理解高昌郡王的心情,但是他却明白一个道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时间会冲淡这一切。”
听到这话,高昌郡王一下就笑了出来:“王叔可不像是会说这话的人。”
“哈哈,人都是会变的。”麴风淡淡的笑了笑,眼神一下子模糊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像是沙漠里走出来的精灵一般的身影:
“年轻时我遇到一个心仪的姑娘,可最终却是不能如愿。我自觉必定忘不了她,但一年年过去,我才发现时间冲淡了一切,我早就已经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了。”
“谁家姑娘?竟然让王叔如此?”高昌郡王一脸好奇的问道,他也是第一次听闻自己的王叔竟然有这般的故事。
麴风淡淡的说道:“只是一个普通牧民的女儿。”
“我甚至记不清楚当时她是坐着骆驼,还是坐着马儿走了过来,那一双蓝色,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一下就迷住了我。”
“现在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便是那一双念念不忘的眼眸,也跟着浑浊喽。”
麴风一脸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的过往,似乎真的放下了年少时的珍宝,眼眸一片平静,有的只有岁月的沧桑,转头看着高昌郡王,沉声说道:
“陛下稍后就到,我们早早来这里接驾,总要给那位陛下留下一点印象。”
“可是我们没有旨意就前来这里,我还是觉得有些冒失了?”高昌郡王眼中浮现担忧。
麴风却是淡淡一笑:“那位将军未曾阻拦,就已经说明了陛下的态度。”
“王叔是说?”高昌郡王眼睛一亮。
麴风当即说道:“这一次祭祀天地之后,我们多半就要举族迁往关中。”
关中!
长安。
万都之都!
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上天国!
高昌郡王的眼底除了一丝不舍之外,更多了许多的期待。
“但愿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