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的指尖还停留在桃树粗糙的枝干上,那枚铜钱在花瓣间轻轻晃动,阳光透过薄薄的花瓣,在铜钱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苏晓晓灵体上闪烁的微光。他能感觉到胸口的玉盒在发烫,玄机子说过,这是“锚点”在共鸣——当冥界门彻底闭合,散落在人间的界力碎片会被锚点吸附,重新凝结成稳固的“坐标”,将他们从两界夹缝中拽回人间。
“嗡——”
玉盒突然发出一声轻鸣,盒盖自动弹开,里面的铜钱飞了出来,与桃树枝桠上的那枚遥相呼应。两道金光从铜钱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螺旋状的光带,光带的另一端直指向城区中心的方向,像条系在人间的绳索。
“是锚点。”玄机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松快,“冥界门彻底闭合后,散落在人间的界力正在被锚点回收。跟着光带走,就能找到最稳固的‘人间坐标’。”
墨尘从后备箱里翻出三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扔给李屿风和凌霜一瓶,自己拧开一瓶猛灌了几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该让晓晓把冥界门的钥匙扔了。”他抹了把嘴,嘴角却悄悄勾起一点弧度,“不过……能捡回一条命,也算值了。”
凌霜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用力,瓶身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她看向光带延伸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光带流转的金光:“锚点回收界力时会产生波动,附近的‘东西’可能会被惊动。”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屿风苍白的脸上,“你的灵力还没恢复,待会儿要是遇到麻烦,别硬撑。”
李屿风“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玉盒。里面的灵体日记被凌霜用冰灵力封了层保护膜,此刻正随着光带的波动微微发烫,像是苏晓晓在里面轻轻踢了踢盒子,催着他们快点走。
光带在空中缓缓移动,众人跟在后面,脚步踩在晨光浸染的柏油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街道两旁的店铺渐渐亮起灯,早点摊的蒸笼冒着白汽,油条下锅的“滋啦”声混着豆浆的甜香飘过来,驱散了冥界门残留的阴寒。
“你闻,”墨尘突然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王记油条的味儿,比冥界门里的煞气好闻多了。”
凌霜瞥了他一眼,冰蓝色的长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别忘了上次你吃多了油条,闹得半夜蹲在厕所画‘驱秽符’。”
“那是意外!”墨尘梗着脖子反驳,却悄悄加快脚步,离路边的油条摊近了些,“再说了,驱秽符画得挺成功啊,至少把厕所里的‘脏东西’熏得三天不敢靠近。”
李屿风跟在后面,听着两人斗嘴,胸口的闷痛似乎减轻了些。他想起苏晓晓总说“墨尘师叔的嘴比桃木剑还锋利,却能把油条吃成甜的”,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墨尘偷偷咽口水的样子,突然觉得,或许“人间”这两个字,本就该带着点烟火气的吵吵闹闹。
光带在一家老钟表店前停了下来。店铺的木质招牌上写着“陈记钟表行”,褪色的红漆下露出深褐色的木纹,像极了苏晓晓日记里画过的老槐树。店门没锁,虚掩着,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规律得让人安心。
“锚点就在里面。”玄机子推开门,门框上的铜铃“叮铃”作响,惊起了屋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钟表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老钟表,落地钟、怀表、座钟……指针转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细密的“时间之网”。最里面的柜台后,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修一块怀表,镜片反射着窗外的晨光,看不清表情。
“陈老爷子,好久不见。”玄机子的声音放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这些老钟表,“又来麻烦您了。”
老人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他的目光扫过李屿风三人,最后落在空中的光带上,慢悠悠地说:“冥界门的余波,把我这店里的钟都搅乱了。你看,”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指针正逆时针倒转,“再不来人收拾,这些钟就要开始倒着走了。”
李屿风注意到,老人的手腕上戴着块老旧的机械表,表盘上的指针虽然在动,却比正常时间慢了半拍,表壳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和苏晓晓灵体的颜色一模一样。
“锚点在您的表上。”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冰蓝色的灵力在指尖流转,“冥界门的界力干扰了时间的流向,只有您的表能稳住坐标。”
老人笑了笑,皱纹在脸上堆成细密的网:“这表啊,是我那早逝的孙女留下的。她说‘爷爷,等表针走完最后一圈,我就回来陪您’。”他摩挲着表盘上的栀子花,“现在看来,她没骗我。”
光带突然剧烈波动起来,空中浮现出无数细碎的黑影,像是被锚点的力量从角落里拽出来的“界力残渣”。这些黑影没有固定的形状,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撞在钟表的玻璃罩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麻烦来了。”墨尘抽出桃木剑,剑穗上的红绳无风自动,“这些是被界力污染的游魂,靠吞噬时间碎片活着。”
凌霜的冰灵力瞬间展开,在柜台前凝结成一道冰墙,黑影撞在墙上,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被冻成冰雕。“李屿风,用你的‘审判之光’净化它们,这些东西怕阳气。”
李屿风抬手按在胸口的玉盒上,灵体日记的微光透过玉盒渗出来,与他体内残存的灵力交织成一道温暖的金光。他想起玄机子教过的口诀,指尖向前一推,金光如潮水般涌向黑影——那些黑影触到金光,像雪遇骄阳般迅速消融,消散前发出的尖啸里,竟夹杂着一丝解脱般的呜咽。
“别停!”玄机子喊道,“锚点正在回收界力,这些游魂会越来越多!”
墨尘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红光,将漏网的黑影劈成碎片;凌霜的冰墙不断延伸,将黑影困在店外;李屿风的金光持续输出,每一道光芒落下,都能净化一片区域。钟表店里的老钟们仿佛受到了鼓舞,指针开始加速转动,发出“咔咔”的齿轮咬合声,像是在为他们加油。
陈老爷子始终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修着怀表。每当有黑影靠近他时,他手腕上的老表就会发出“嘀嗒”的轻响,黑影便会像被烫到一样迅速退开。“我孙女说,时间是最好的净化器。”他头也不抬地说,“再脏的东西,也经不住时间磨。”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只黑影被金光净化,空中的光带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化作点点金光,融入陈老爷子的老表。钟表店里的所有指针同时归位,发出整齐划一的“咔哒”声,像是时间重新回到了正轨。
“成了。”玄机子长舒一口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锚点稳固了,冥界门的余波不会再干扰人间了。”
李屿风的灵力彻底耗尽,腿一软差点摔倒,被凌霜伸手扶住。他看着陈老爷子手中的怀表,表盘上的栀子花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突然觉得胸口的玉盒不再发烫,反而像揣了块温温的石头——那是人间的温度。
陈老爷子将修好的怀表递给李屿风,表壳上刻着“人间锚点”四个字:“这是用你师妹的灵体碎片和冥界门的界力残渣融成的。戴着它,以后再遇到界力波动,就不会被两界夹缝困住了。”
李屿风接过怀表,入手微沉,表盖打开时,里面的指针正稳稳地走着,每一秒的“嘀嗒”声,都像是苏晓晓在耳边说“屿风哥哥,走快点呀”。
墨尘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别傻站着了。陈老爷子的钟表店后面有家混沌摊,老板的辣椒油比冥界门的煞气还冲,要不要去试试?”
凌霜的冰灵力在指尖闪了闪,却没像往常一样反驳,只是淡淡地说:“少吃点辣,你的肠胃还没从界力侵蚀里缓过来。”
李屿风握紧怀表,跟着他们走出钟表店。阳光洒在街道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油条摊的香气再次飘过来,混着远处公交车的报站声,真实得让人想哭。他低头看了看怀表,指针还在稳稳地走着,像在说:
“看,人间的时间,从来都不会骗人。”
而桃树那边,花瓣上的铜钱仍在轻轻晃动,只是这一次,它不再散发界力的金光,而是染上了人间的阳光,暖得像苏晓晓没说完的那句“我在这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