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引擎还在徒劳地轰鸣,轮胎在公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却怎么也无法再向前挪动半分。玄机子死死拽着几乎要扑向裂缝的墨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你不要命了?!”
墨尘的眼眶赤红,桃木剑在他手中剧烈震颤,剑身上的符文忽明忽暗,仿佛也在为眼前的绝境悲鸣。他望着那道正在急速闭合的黑色裂缝,凌霜被拽入时那道冰蓝色的光芒如同烙印般刻在视网膜上,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凌迟他的理智。“放开我!那是凌霜!是你看着长大的丫头!”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进冥界门?”
“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玄机子猛地将他甩向越野车,自己则踉跄着后退半步,胸口剧烈起伏。他抬手抹过嘴角,不知何时被气血冲得溢出了一丝血迹,“冥界门闭合时的界力足以撕碎任何活物,你现在冲过去,不过是多添一具碎尸!”
副驾驶座上的苏晓晓早已泣不成声,她死死攥着那枚光芒黯淡的铜钱,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边缘。铜钱表面,李屿风的魂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仍在固执地跳动着,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指向那道即将消失的裂缝。“屿风哥哥还在里面……师姐也去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灵体因过度悲伤而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散去。
就在这时,裂缝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撕裂声,原本正在闭合的缝隙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甚至微微向外扩张了半寸。一道混杂着冰蓝色与黑色的气流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带着凌霜的灵力波动和冥界特有的阴煞之气,狠狠撞在前方的地面上,炸开一片深浅交织的光纹。
“是凌霜的气息!”墨尘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力量,猛地挣脱玄机子的钳制,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符。这些符纸不同于寻常的朱砂符文,而是用阴阳调和的墨汁绘制,符面一半漆黑如夜,一半灿金似阳,正是玄门中用来应对两界缝隙的“阴阳符”。“这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本想留着对付百年难遇的阴煞暴动,现在……”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猛地将符纸抛向空中,“去你娘的百年难遇!”
玄机子瞳孔骤缩:“不可!阴阳符需以自身精血催动,你此刻灵力损耗严重……”
话音未落,墨尘已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半空中的符纸上。那些阴阳符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华,黑白二色如同活过来般缠绕盘旋,化作一道丈许宽的光桥,精准地搭向那道停滞的裂缝。“凌霜!抓住符桥!”他嘶声呐喊,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额头上青筋暴起,“老子今天就是拼了这身修为,也要把你们俩拽出来!”
裂缝中的吸力似乎被阴阳符的力量暂时逼退,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缝隙深处挣扎着显现——凌霜的冰蓝色灵力正在急速消退,但她的手仍死死攥着另一道更加苍白的手臂,正是李屿风!两人的身影被界力撕扯得不断扭曲,仿佛随时都会像被揉皱的纸团般消散。
“师姐!”苏晓晓猛地扑到车窗外,灵体之光不顾一切地涌向那道符桥,“用我的灵体之力!快!”她的灵体在接触到阴阳符光桥的瞬间剧烈燃烧起来,透明的身体泛起灼热的白光,“屿风哥哥,师姐,快上来!”
凌霜显然察觉到了外界的支援,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李屿风往符桥方向拽去。李屿风的身影依旧虚弱,但他似乎在刻意将更多的力量渡给凌霜,自己的轮廓因此变得更加虚幻。两人艰难地踏上光桥,黑白交织的光芒包裹着他们,正缓缓向外移动。
“再加把劲!”墨尘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顺着符桥疯狂流逝,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入那道裂缝,“马上就到……”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踏出裂缝的刹那,冥界门闭合的力量突然暴涨。那道本就不稳定的光桥猛地剧烈震颤起来,黑白符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珠般疯狂炸裂。墨尘呕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玄机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却发现他手中的阴阳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符纸要燃尽了!”玄机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那些迅速化为灰烬的符纸,光桥的光芒也随之急剧黯淡,“墨尘!撤力!”
“撤不了了……”墨尘虚弱地笑了笑,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光桥,“这阴阳符……认主……”
话音未落,光桥最靠近裂缝的部分“轰”地一声炸开,化作漫天星火。凌霜和李屿风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顿,重新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向后滑去。凌霜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映出墨尘倒下的身影和苏晓晓透明的哭颜,最终定格在玄机子那张写满痛苦的脸上。
“师父……师叔……”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穿透了裂缝的屏障。
紧接着,那道黑色的裂缝彻底闭合,连最后一丝缝隙也消失无踪,只留下地面上那圈焦黑的印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杂着灵力与阴煞的诡异气息。
阴阳符的最后一缕光芒熄灭在空气中,化作点点飞灰,飘落在墨尘苍白的脸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咳出一口血沫,彻底晕了过去。
玄机子将墨尘抱进越野车后座,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抬头看向苏晓晓,目光复杂:“晓晓,撑住。”
苏晓晓茫然地抬起头,灵体已经透明到几乎要看不见,唯有手中的铜钱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看着那枚铜钱,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泪水:“铜钱……还在亮呢……他们还活着,对不对?”
玄机子没有回答,只是发动了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车子终于能够正常行驶,朝着城市的方向缓缓驶去。后视镜里,那片荒芜的原野渐渐远去,裂缝闭合的位置早已被黑暗吞噬,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后座上,墨尘陷入昏迷,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苏晓晓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抱着铜钱,灵体的光芒忽明忽暗。玄机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的指节早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车内死寂无声,只有铜钱偶尔发出的微弱嗡鸣,像是在诉说着裂缝深处那两道相互扶持的身影,正面临着怎样未知的险境。而那燃尽的阴阳符灰烬,如同未尽的叹息,在车窗外的风中打着旋,最终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