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晨光漫过窗台时，李屿风手腕上的牙印已经泛出青紫色。玄机子用糯米水调了朱砂，往他伤口上一抹，刺得他龇牙咧嘴，牙印周围竟冒起层白汽，像冬天哈出的 breath 突然被冻住。
“忍着点。”玄机子的手指粗糙如砂纸，按着他的手腕不放，“噬灵面的牙毒专啃阳气，这糯米水得渗进皮肉里才能压住。”他低头往伤口上撒了把碎铜钱，铜钱一碰到皮肤就“滋滋”作响，像是扔进了滚油里，“你爷爷当年被这玩意儿咬过胳膊，愣是用桃木片刮掉层肉才保住命。”
李屿风疼得额头冒汗，视线落在那本《阴傀秘录》上。笔记摊在阅览桌上，封面上的青铜面具图案闭着嘴，三道爪痕却在晨光里微微发亮，像三条细小的蜈蚣在爬。林薇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软尺量着笔记的尺寸，准备找个合适的盒子装起来。她的头发垂在肩上，发梢沾着点灰尘，大概是刚才在书架间穿梭时蹭到的。
“这笔记的纸张是黄麻纸，民国时期的特供品。”林薇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纸页边缘，“你看这纤维走向，和我在档案馆见过的民国档案一模一样。而且这墨……”她用指尖轻轻蹭了下字迹，指尖沾了点青黑色的粉末，“是松烟墨混了朱砂，专门用来记录阴邪事的，普通墨水根本留不住这些内容。”
苏晓晓抱着猫凑过去，猫突然伸出爪子拍了拍笔记上的齿轮图案，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猫说这图案在喘气。”晓晓认真地翻译，“每次屿风师兄的铜钱发烫，它就鼓起来一点，像在吸气。”
墨尘正用相机给笔记拍照存档，闻言皱了皱眉：“把你的铜钱拿出来试试。”
李屿风刚掏出铜钱，桌上的齿轮图案果然开始微微起伏，像块被风吹动的薄纸。玄机子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笔记是用‘活纸’做的，里面裹着阴傀门的灵媒，所以能感应阳气。你爷爷当年撕掉那页，肯定是怕被灵媒察觉到位置！”
“那现在怎么办？”李屿风看着铜钱在掌心发烫，“它会不会已经把我们的位置传出去了？”
凌霜正用小刀刮着地上的齿轮碎片，闻言头也不抬：“已经传出去了。”她举起小刀，刀刃上沾着点银色的粉末，在晨光里闪着金属光泽，“这是阴傀门的‘传讯粉’，遇阳气就会气化，刚才齿轮眼分解的时候，肯定撒了不少。”
话音刚落，图书馆的火警警报突然尖啸起来，红色的指示灯在书架间明明灭灭，像只巨大的红眼鬼在眨眼睛。墨尘掏出罗盘，指针已经疯狂地转成了个圆圈，边缘的刻度“咔嚓”一声崩断了一小块。“阴气指数9.3！他们来得比预想中快！”
玄机子一把将笔记塞进李屿风怀里：“带着林薇从通风管道走，去档案馆！那里有民国时期的防火墙，阴傀门的术法穿不透！”他从布包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往桌上一拍，符纸立刻自己站起来，变成几个纸人，举着桃木小剑挡在门口，“我和凌霜、晓晓断后，墨尘去关总电闸，别让他们用监控找到你们！”
“那你们怎么办？”李屿风看着那些纸人，它们的胳膊腿还在微微晃动，像是随时会散架。
“放心，你师傅我当年可是靠这招从阴傀门长老手里逃出来的。”玄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李屿风生疼，“记住，去档案馆找编号307的档案柜，你爷爷藏的残页十有八九在那儿！”
林薇已经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袋没吃完的包子：“我知道通风管道怎么走，去年做校史调研时去过设备间。”她拉着李屿风往阅览室后门跑，经过书架时，李屿风回头看了眼，玄机子正往纸人身上贴符，苏晓晓怀里的猫突然对着空气炸毛，凌霜的桃木剑上已经凝结出层白霜。
设备间在图书馆地下室，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林薇熟门熟路地搬开个铁皮柜，露出后面的通风口，铁网已经锈得千疮百孔，轻轻一掰就掉了下来。“钻进去一直往前走，能通到主楼外面的绿化带。”她先爬了进去，声音从管道里传出来，闷闷的，“快跟上！”
李屿风把笔记塞进怀里，跟着钻进去。通风管道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铁皮壁上的铁锈蹭得他手背生疼。管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前面林薇的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像只萤火虫在飞。
“你怎么对档案馆这么熟？”李屿风爬得气喘吁吁，说话时撞到了头顶的铁皮，发出“咚”的一声。
“我爷爷以前是档案馆的管理员。”林薇的声音带着回音，“小时候常带我去，他说那里的老档案比任何故事书都有意思。”她顿了顿，突然停住，“你听，后面有声音！”
李屿风猛地回头，管道入口的方向传来“哗啦啦”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爬行，铁皮壁都在跟着震动。他摸出打鬼棒，掌心的铜钱烫得像要烧起来：“是阴傀门的人！他们追进来了！”
林薇突然往旁边拐了个弯，手机光照亮了个岔路口：“这边！这条管道通暖气房，他们不敢跟来！”
两人钻进岔路，没爬多久就闻到股煤气味。前面的管道越来越烫，李屿风的膝盖都快被烙熟了。突然，林薇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瞬间熄灭——没电了。
黑暗像潮水般涌来，把两人彻底吞没。李屿风摸索着抓住林薇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别慌。”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些，“跟着我，铜钱能感应阴气，他们不敢靠太近。”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咔哒”的轻响，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李屿风掏出打火机打着，火苗在狭窄的空间里跳动，照亮了前面的管道口——那里竟焊着块铁板，根本过不去！
“完了，记错路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条死路！”
李屿风回头，火苗的光里，隐约能看见管道尽头有个黑影在蠕动，黑袍的边角在铁皮上拖过，发出“沙沙”的响声。是齿轮眼！他怎么会这么快？
“把笔记给我！”齿轮眼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木头，“不然我把这管道烧了，让你们俩变成烤猪！”
李屿风把笔记往怀里塞得更紧了，打火机的火苗突然开始晃动，像是被风吹的。他突然想起玄机子教的画符口诀，虽然还没正式学过，但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摸出兜里的口红——是刚才林薇掉的，外壳还带着她的体温——在滚烫的铁皮上画了个“镇”字。
口红的颜色鲜红，在火光里看着像血。画到最后一笔时，身后的黑影突然发出惨叫，火苗猛地窜高，照亮了管道顶——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铜钱大小的齿轮，正往他们这边蠕动，被口红画的符一挡，瞬间就停住了，还冒着黑烟。
“你居然会画‘镇邪符’？”齿轮眼的声音里带着惊讶，“李老头的本事，你倒是学了点皮毛！”
李屿风心里一喜，原来这口红涂鸦真有用！他刚想再画一张，打火机突然“啪”地灭了。黑暗中，他感觉林薇往他身后躲了躲，呼吸都带着颤抖。
“没火了吧？”齿轮眼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看你怎么画！”
就在这时，李屿风怀里的笔记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扔出去。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封面，那三道爪痕的位置竟渗出些金色的粉末，落在铁皮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是转灵符号！”林薇突然喊道，“我爷爷的笔记里提过，这种粉末遇阳气会燃烧！”
李屿风灵光一闪，掏出铜钱往粉末上一按。铜钱瞬间变得通红，金色粉末突然燃起蓝色的火苗，沿着管道壁蔓延开，那些蠕动的小齿轮碰到火苗就“噼啪”炸开，变成黑色的灰烬。
齿轮眼发出一声惨叫，黑影猛地往后退去，撞得管道“哐当”作响。李屿风趁机拉起林薇，沿着火苗烧过的地方往前跑，铁板被火苗烧得通红，他用打鬼棒用力一撬，“哐当”一声，铁板掉了下去。
外面是暖气房，热浪扑面而来。两人连滚带爬地钻出来，刚站稳，就听见身后的管道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概是齿轮眼被火苗烧得受不了，炸开了管道。
“往这边！”林薇拉着他往暖气房的后门跑，门上的锁早就锈死了，李屿风抬脚一脚踹开，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眼睛发疼。
外面是档案馆的后院，几棵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悠。林薇靠在墙上喘气，脸颊通红，头发乱得像团草。李屿风看着她，突然想起刚才在管道里，她抓着自己胳膊的力气，大得不像个女生。
“你的口红……”他想说刚才全用完了，却看见林薇的嘴角沾着点红色，大概是刚才爬管道时蹭到的，像只偷吃了樱桃的小松鼠。
林薇赶紧用手背擦掉，脸更红了：“那支是我室友的，回头得赔她一支新的。”她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后院的小楼，“307档案柜就在三楼东侧，我爷爷以前总在那儿整理民国文献。”
两人往小楼跑时，李屿风摸了摸怀里的笔记，封面已经不烫了。他突然想起玄机子的话，爷爷藏的残页可能就在档案柜里。但齿轮眼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本笔记？难道残页里藏着能彻底摧毁阴傀门的秘密？
三楼的走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东侧的档案柜排得整整齐齐，编号307就在最里面，柜门上还挂着把黄铜锁，锁孔里插着半把钥匙，显然是被人硬掰断的。
“有人来过了！”林薇的声音压得很低，指着柜脚的灰尘，“这里有脚印，还是湿的！”
李屿风掏出打鬼棒，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档案柜里整齐地码着些牛皮纸档案袋，最上面的一个袋口敞开着，里面的文件散落出来，飘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文件，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只见齿轮眼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半把钥匙，眼罩上的铜齿轮正疯狂转动，发出刺耳的响声。“没想到吧？”齿轮眼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嘴里的铜牙，“李老头当年藏残页时，我就在旁边看着！”
林薇突然拽了拽李屿风的袖子，指着档案柜最底层：“那里有个暗格！我爷爷以前藏糖果给我，就放在这种暗格里！”
李屿风伸手去摸，果然摸到块活动的木板。他掀开木板，里面放着个铁皮盒，盒盖上刻着个铜钱图案，和他兜里的那枚一模一样。他刚想打开，齿轮眼突然扑了过来，指尖的铜线像毒蛇似的缠向他的手腕！
千钧一发之际，林薇突然抓起档案柜里的墨水瓶，狠狠砸向齿轮眼的眼罩。墨水瓶“啪”地炸开，黑色的墨汁溅了齿轮眼一脸，他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
“快跑！”李屿风抓起铁皮盒，拉着林薇往楼梯跑。齿轮眼的怒吼声在身后炸开：“抓住他们！残页里有阴傀门的命门，绝不能让他们拿到！”
跑到二楼时，李屿风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打开铁皮盒。里面果然放着几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爷爷的字迹，写着“阴傀门转灵阵破解法”，最下面画着个复杂的符号，旁边注着行小字：“需以纯阳之血画此符，贴于阵眼，可废其百年功力。”
纯阳之血……李屿风摸了摸手腕上的牙印，那里的血珠还在慢慢渗出。难道爷爷早就预料到，有一天他会用自己的血来破解这个阵法？
齿轮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薇拉着他往消防通道跑：“楼顶有直升机停机坪，我刚才看见有架警用直升机在盘旋！”
跑到楼顶时，阳光刺眼。李屿风把残页塞进怀里，转身面对追上来的齿轮眼。他突然想起玄机子教的口诀，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打鬼棒上，朝着齿轮眼挥去。桃木心的棒身瞬间燃起红光，吓得齿轮眼连连后退。
“你爷爷当年就是用这招破了我的‘纸杀阵’！”齿轮眼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但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阴傀门的‘门’字阵已经启动，三百生魂马上集齐，谁也拦不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一架警用直升机盘旋着降落在停机坪上。齿轮眼脸色一变，转身想跳下楼顶，李屿风赶紧将打鬼棒扔过去，正好砸中他的脚踝。齿轮眼惨叫一声，摔在地上，身上的黑袍突然鼓起，像个充气的气球，然后“嘭”地炸开，变成无数个小齿轮，散落一地。
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狂风，吹得李屿风睁不开眼。他回头看林薇，她正对着直升机挥手，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上的墨汁闪闪发光，像沾了片星星。
“我们安全了？”林薇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李屿风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牙印，那里的青紫色已经淡了些。他突然想起玄机子和凌霜他们，不知道师门的结界撑住了没有。但他知道，齿轮眼说的“门”字阵启动，绝不是假话。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玄机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笑意：“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上来！墨尘已经查到阴傀门的总坛位置了，就在城郊的废弃齿轮厂！”
李屿风拉着林薇往直升机跑时，怀里的铁皮盒突然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的心跳。他低头看了眼，盒盖上的铜钱图案正微微发亮。他突然明白，爷爷当年藏起残页，不是怕被阴傀门找到，而是在等一个能看懂这些秘密的人——一个既有纯阳之血，又敢直面阴傀门的人。
直升机升空时，李屿风往下看，档案馆的屋顶在阳光下像块褪色的旧地毯。他摸了摸兜里的铜钱，又看了看身边的林薇，她正对着窗外的云傻笑，嘴角的墨汁还没擦干净。
也许这场仗很难打，也许阴傀门的势力比他们想的还大。但此刻，李屿风的心里却很踏实。因为他知道，不管前面有多少齿轮在转动，多少阴邪在等待，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铁皮盒里的残页轻轻作响，像是在说：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