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然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陌生短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诅咒？”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拧成了疙瘩。刚才在父亲房间外感受到的震惊与期待，此刻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搅得支离破碎。
房门被轻轻敲响，苏晚的声音传来：“景然，你在吗？我们刚才收到你的消息，过来看看。”
陆景然迅速收起手机，走过去打开门。苏晚、池亦飞和江叙白都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担忧 —— 刚才陆景然把短信内容转发给了他们，让三人立刻过来汇合。
“短信的事，你们怎么看？” 陆景然开门见山，示意三人进屋，顺手关上了房门。
池亦飞率先走到石桌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语气里满是困惑：“‘情感压制是诅咒’？这和阿澈说的‘传统’完全不一样。如果真是诅咒，守护族为什么还要一直维持？”
这正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之前阿澈明确表示，压制情感是为了不干扰维度能量的掌控，是守护族代代相传的传统。可这条神秘短信却推翻了这个说法，将其定义为 “诅咒”—— 发信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个秘密？又为什么选择用这种匿名的方式？
江叙白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掏出维度检测仪，调出刚才在岔路检测到的数据分析：“我刚才重新对比了陆伯父房间的能量波动和守护族族人的能量波动，发现一个奇怪的点 —— 陆伯父的能量波动里，有微弱的情绪起伏痕迹，而守护族族人的能量波动，几乎是一条直线，连最基础的生理情绪波动都没有。”
“生理情绪波动都没有？” 苏晚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不可能吧？就算压制情感，总该有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吧？比如看到同伴受伤，或者完成重要的任务？”
“正常来说是这样，但守护族不一样。” 江叙白指着检测仪屏幕上的一条平缓曲线，“你看，这是我刚才路过走廊时，检测到的一个守护族族人的能量曲线。无论是呼吸频率、心率，还是能量波动，都稳定得像机器。这种稳定，不是刻意压制能做到的，更像是…… 被某种力量强行‘冻结’了情绪中枢。”
“冻结情绪中枢？” 池亦飞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难怪我一直感知不到他们的情绪！之前我以为是他们压制得太好，现在看来，可能是他们根本没办法产生强烈情绪！”
作为天生的情感感知者，池亦飞对情绪的敏感度远超常人。从进入守护族据点开始，他就像突然失去了一项重要的能力 —— 以往只要靠近一个人，对方的喜怒哀乐就会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感知，可在这里，他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仿佛周围的人都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种 “失明” 般的感觉，让他一直坐立难安。现在结合江叙白的检测结果和那条神秘短信，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里逐渐成型：守护族的情感压制，或许真的不是自愿的。
“我得去确认一下。” 池亦飞站起身，语气坚定，“我要找个守护族族人聊聊，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套出点什么。我的感知能力虽然用不上，但总能看出点破绽。”
“我陪你去。” 苏晚立刻说道，“我的血脉能和这里的维度能量产生共鸣，或许能帮你感知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陆景然点头：“我和江叙白留在这边，一方面盯着陆伯父的房间，防止有意外发生；另一方面，江叙白可以继续分析能量数据，看看能不能找到‘诅咒’的线索。你们俩注意安全，不要暴露我们知道短信的事。”
四人很快分工完毕。池亦飞和苏晚离开房间，朝着据点的公共活动区域走去 —— 根据刚才路过时的观察，那里有不少守护族族人在打磨水晶或者培育植物，是接触族人的最佳地点。
走出休息区，走廊两侧的水晶依旧散发着柔和的蓝白色光芒，只是此刻在池亦飞眼里，这光芒多了一丝冰冷的压抑。路过的守护族族人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看到他们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交流。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平静有点不正常？” 苏晚凑近池亦飞，小声说道，“刚才我试着用血脉去感受旁边那个族人的能量，发现他的能量虽然纯净，但里面藏着一丝很细微的‘裂痕’，就像是原本完整的能量，被强行割裂了一部分。”
池亦飞心中一动：“裂痕？在哪里？我怎么没感知到？”
“不是情绪上的裂痕，是能量本身的。” 苏晚皱着眉，努力组织语言，“就像是…… 他的能量本该和情绪绑定在一起，现在情绪被剥离了，能量就变得不完整了，所以才会有裂痕。”
这个说法和江叙白的 “冻结情绪中枢” 不谋而合。池亦飞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前方的公共活动区域，最终落在了一个年轻的守护族族人身上。
那个族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穿着和阿澈类似的素色长袍，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株半透明的植物浇水。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地盯着植物的叶片，只是那专注里没有丝毫温度，就像是在完成一项设定好的程序。
“就他了。” 池亦飞拉着苏晚，缓缓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年轻族人抬起头，看向他们。他的眼眸是浅棕色的，比阿澈的灰色眼眸多了一丝暖意，只是那暖意很快就消失了，恢复成一片平静。
“有事吗？” 年轻族人开口，声音清脆，却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池亦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我们是刚进来的人类，对这里的植物很好奇，想问问你，这是什么植物？”
年轻族人低下头，继续给植物浇水，一边浇一边说道：“这是凝能草，能吸收空气中的杂散维度能量，转化为纯净的能量液。我们日常使用的能量水晶，就是用凝能草转化的能量液制作的。”
“原来如此。” 池亦飞点点头，装作好奇的样子，“那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每天都做这些事，不会觉得无聊吗？”
这个问题很平常，甚至带着点人类的 “闲聊” 意味。苏晚悄悄用手肘碰了碰池亦飞，示意他不要太急切。
年轻族人的浇水动作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无聊” 这个词的含义。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说道：“无聊是什么？我们的任务是培育凝能草，维持据点的能量供应，这是我们的职责，不需要有其他感觉。”
“不需要有其他感觉？” 池亦飞抓住这个机会，追问道，“比如开心？比如看到凝能草长得好，会不会觉得高兴？或者遇到困难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难过？”
年轻族人抬起头，看向池亦飞，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仿佛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开心和难过…… 这些都是情感吧？长老说，情感会干扰对维度能量的掌控。如果我因为凝能草长得好而开心，能量就会变得不稳定，没办法精准地给凝能草浇水；如果我因为遇到困难而难过，能量就会变得紊乱，甚至可能伤害到凝能草。”
“所以你们就完全不允许自己有情感？” 苏晚忍不住开口，“可是…… 没有情感的人生，不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吗？比如和同伴相处的快乐，或者完成任务后的成就感？”
年轻族人沉默了。他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水晶水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长老说，我们守护族的使命是守护维度平衡，抵御高维威胁。情感对我们来说，是多余的东西，只会阻碍我们完成使命。从我们出生开始，就要学习压制情感，这是我们的传统。”
“传统？” 池亦飞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如果…… 我是说如果，这个传统其实是错的呢？如果压制情感不是你们自愿的，而是被迫的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年轻族人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握着水晶水壶的手微微颤抖，壶里的水洒出来几滴，落在凝能草的叶片上。
池亦飞立刻集中注意力，试图感知他的情绪变化。就在这时，他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 不是平静，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迷茫的情绪，像一根细小的火苗，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但这波动很快就消失了。年轻族人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长老说的都是对的，我们必须遵守传统。你们不要再问了，我还要继续培育凝能草。”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池亦飞和苏晚，继续浇水，只是动作比刚才僵硬了许多，明显是在刻意回避他们的目光。
池亦飞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 刚才那丝恐惧和迷茫，绝对不是错觉！这个年轻族人，其实是有情感的！只是他在刻意隐藏，或者说，是在被迫压抑！
“我们走吧。” 苏晚拉了拉池亦飞的衣袖，小声说道。再问下去，恐怕会引起怀疑。
池亦飞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年轻族人的背影，转身和苏晚离开了公共活动区域。
走在回休息区的路上，池亦飞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刚才你也感觉到了吧？他有情绪！他害怕我们继续追问！”
“我感觉到了。” 苏晚点头，语气凝重，“而且我还感觉到，在他产生恐惧情绪的时候，他体内的能量波动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压制他的情绪，导致能量失控。”
“这就对了！” 池亦飞停下脚步，眼神锐利，“江叙白说他们的情绪中枢像是被冻结了，现在看来，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着！他们不是没有情感，而是不敢有情感，不能有情感！那条短信说的是真的，这根本不是传统，是诅咒！”
“可是什么诅咒能让一整个族群都失去情感？” 苏晚皱着眉，“而且守护族的长老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他们明明知道这是诅咒，为什么还要让族人继续承受？”
这两个问题，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立刻警惕地看过去，发现是阿澈正朝着他们走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水晶托盘，托盘上放着四个透明的水晶碗，碗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阿澈的语气依旧平静，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似乎在观察他们的表情。
池亦飞迅速调整好情绪，装作随意的样子：“没什么，就是随便逛逛，熟悉一下据点的环境。这是什么？” 他指着阿澈手里的水晶托盘。
“这是能量液，我们守护族的食物。” 阿澈解释道，“晚餐时间到了，我给你们送过来。你们的同伴在房间里吗？”
“在，我们这就回去。” 苏晚立刻说道，拉着池亦飞朝着休息区的方向走。
擦肩而过时，池亦飞下意识地用感知力扫过阿澈。和其他守护族族人一样，阿澈的身上依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池亦飞却注意到，阿澈握着托盘的手指，比刚才那个年轻族人更用力，指节泛着白 —— 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也在克制！” 池亦飞小声对苏晚说道。
苏晚回头看了一眼阿澈的背影，发现他正站在原地，目光朝着公共活动区域的方向望去，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回到陆景然的房间时，江叙白正对着维度检测仪皱眉头，陆景然则站在窗前，盯着父亲房间的方向，脸色凝重。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陆景然看到他们回来，立刻问道。
池亦飞把刚才和年轻族人的对话，以及捕捉到的情绪波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人。
“果然如此！” 江叙白猛地一拍桌子，“我刚才分析数据的时候发现，守护族族人的大脑活跃度，只有正常人类的 60%，尤其是负责情绪和情感的区域，活跃度更是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们的生理机能却很正常，这说明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某种力量影响的！”
“后天影响……” 陆景然的眼神沉了下来，“难道就是那个‘情感封印屏障’？之前江叙白说屏障有能量损耗，会不会这个屏障不仅能压制情感，还能对族人产生影响？”
“很有可能！” 江叙白点头，“如果屏障本身就是诅咒的载体，那么长期生活在屏障里的守护族族人，自然会受到影响，逐渐失去情感。而长老们知道这件事，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维持屏障的存在 —— 或许屏障除了压制情感，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作用，比如抵御高维威胁。”
这个猜测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如果真是这样，守护族就是在以牺牲族人的情感为代价，换取据点的安全。而那个年轻族人脸上的恐惧和迷茫，就是最好的证明 —— 他们不是没有情感，而是被强行剥夺了拥有情感的权利。
“那个发短信的人，肯定知道更多内幕。” 池亦飞握紧拳头，“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真相？而是只给我们一个警告？”
“或许他不方便暴露身份。” 苏晚推测道，“可能他就在守护族内部，甚至可能是长老身边的人。如果暴露身份，会有危险。”
陆景然拿出手机，再次看向那条短信：“不管他是谁，至少他给我们提了个醒。接下来，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继续调查情感压制的真相，找到‘诅咒’的来源；第二，密切关注长老的动向，他们很快就要和我们谈合作条款，说不定会在谈判中露出破绽。”
“还有一件事。” 江叙白补充道，“我需要更近距离地检测情感封印屏障，尤其是屏障的核心区域。如果能找到屏障的能量源头，或许就能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四人达成共识，开始各自准备。池亦飞决定明天再找机会接触其他守护族族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年纪较大的族人 —— 他们或许知道更多关于 “传统” 的秘密；苏晚则打算尝试用自己的圣女血脉，进一步感知据点的维度能量，看看能不能找到诅咒的痕迹；江叙白继续分析现有的能量数据，为后续的屏障检测做准备；陆景然则盯着父亲的房间，等待三天后的见面。
夜幕逐渐降临，守护族据点里的水晶光芒变得更加柔和。公共活动区域的族人陆续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据点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水晶轻轻闪烁的光芒，在黑暗中勾勒出神秘的轮廓。
池亦飞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闭上眼睛，试图再次感知周围的情绪波动，可依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只是这一次，他知道，这片平静之下，隐藏着无数被压抑的情感 —— 恐惧、迷茫、或许还有一丝渴望。
“情感会影响维度能量的掌控……” 他想起年轻族人说的话，心里充满了疑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苏晚呢？她的情感很丰富，为什么她的血脉还能和维度能量产生共鸣？甚至能更好地掌控能量？”
这个疑问，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与此同时，在守护族的长老议事厅里，三位长老正坐在石椅上，沉默地看着桌上的水晶投影。投影里显示的，是池亦飞和年轻族人对话的画面。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了。” 左侧的长老开口，语气平静，“那个池亦飞的情感感知能力，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强。”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中间的长老缓缓说道，手里依旧拿着那本古老的《维度盟约》，“预言里提到，人类会带来‘情感的火种’，打破守护族的僵局。池亦飞，就是那团火种。”
“可是……” 右侧的长老犹豫了一下，“诅咒的事，如果被他们查出来，会不会影响合作？我们需要人类的技术来修复屏障，如果他们知道屏障是诅咒的载体，说不定会拒绝合作。”
中间的长老抬起头，目光深邃：“他们不会拒绝。因为他们需要我们的维度能量技术，来对抗星穹和收割者。而且，只有我们知道，如何利用圣女的血脉，解除诅咒。这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下去，明天开始和人类谈判合作条款。另外，看好那个年轻族人，不要让他再和人类接触。”
“是。” 左侧的长老点头，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议事厅里只剩下两位长老。中间的长老看着水晶投影里池亦飞的身影，缓缓说道：“情感不是阻碍，是力量。可惜，我们的族人，已经忘记这一点太久了。”
右侧的长老沉默着，没有说话。水晶投影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 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和期待的情绪，像水面上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