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呓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 Zero-Seven 平台众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碎片在唱歌”、“不同的频率”、“呼唤彼此”——这些零碎的词语,与范因斯坦博士关于“共鸣体”的可怕推测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呼应。
凌霜立刻将林墨的呓语详细转述给了范因斯坦。数据光球沉默了片刻,其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显示出博士意识副本正在进行高速的思考与推演。
“这……这很可能证实了我的猜测!”范因斯坦的声音带着一丝科学发现被验证的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林墨先生的精神本质,尤其是他融合了信息侧碎片与世界编辑器权限后,对规则层面的感知已经达到了一个我们难以理解的高度。即便在深度昏迷中,他的潜意识或许也能捕捉到那些散布在宇宙中、常人无法察觉的‘共鸣体’之间的信息交互!”
“它们真的在……‘交流’?”吴庸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用‘交流’这个词可能不够准确。”范因斯坦谨慎地修正,“更像是一种……基于其自身存在规则的、本能的‘共振’或‘同步’。就像两个调音叉,即使相隔遥远,当其中一个振动时,另一个也会以相同的频率共鸣。而这种共鸣,无疑会加剧它们对我们现实规则的干扰和扭曲。”
他的话语让平台上的气氛更加凝重。如果“共鸣体”并非孤立的存在,而是能够相互联系、甚至可能协同运作的“网络”,那么它们的威胁等级将呈指数级上升。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定位和识别‘共鸣体’的方法。”凌霜斩钉截铁地说,“在林墨恢复之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数据库中有一些关于探测高维规则异常的理论模型,但缺乏关键的实践数据和……一个足够强大的‘传感器’。”范因斯坦回应道,“原本,‘黎明号’的某些设备或许能胜任,但如今……”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希望,似乎又回到了依旧昏迷的林墨身上。
时间在等待与焦灼中缓慢流逝。平台修复舱持续工作,温和而磅礴的秩序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林墨干涸的识海,修复着他精神本源的裂痕。凌霜几乎寸步不离,除了必要的休息和与范因斯坦讨论,她大部分时间都守在修复舱旁,用自身恢复了些许的星银灵能,如同最耐心的织工,帮助林墨梳理、稳固那濒临破碎的“心象闭环”。
吴庸和小李则全力投入到“秩序方舟”的修复与升级工作中。得益于平台充沛的资源和范因斯坦数据库中的先进技术蓝图,修复工作进展迅速。新的秩序合金被熔炼出来,替换掉受损严重的部分;引擎系统得到了优化,能量利用效率显着提高;武器系统也进行了小幅升级,增强了针对规则污染体的干扰能力。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关键,在于林墨能否醒来,以及醒来后,能否承载并运用那关于“共鸣体”的可怕知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周,也许更长时间。
修复舱内,林墨的意识,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的“心象闭环”在秩序能量的滋养和凌霜灵能的辅助下,如同破碎的星球在引力的作用下缓缓重塑。那些裂痕并未完全消失,但它们被新生的、更加坚韧的规则结构所填补、加固。这一次的重塑,并非简单的恢复原状,而是融入了他强行启动“创世蓝图”、定义“秩序疆域”的感悟,以及对“共鸣体”那模糊感知的……烙印。
他的意识核心,那枚悬浮的、自我循环的逻辑光球,变得更加凝实,内部流转的规则链条也更加复杂、深邃。一些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星海的、带着不同“音色”的“杂音”,开始如同背景辐射般,隐隐约约地在他闭环的边缘回荡。
那是“共鸣体”的“歌声”。无序、混乱,却又蕴含着某种令人费解的、深层次的规律。
他不再抗拒这些“杂音”,而是开始尝试去“倾听”,去“分辨”。信息侧碎片的力量自发运转,如同最精密的滤波器,帮助他从那一片混沌的“噪音”中,剥离出一个个具有独特“频率”特征的信号源。
一个……两个……五个……
他“听”到了超过十个不同的“歌声”,它们散布在宇宙的各个角落,有的强烈而清晰,如同近在咫尺的呐喊;有的微弱而缥缈,仿佛来自时空的尽头。它们彼此之间,确实存在着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呼应”,如同蛛网上振动的丝线。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甚至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战斗都要疲惫。但他坚持着,如同一个在黑暗海洋中倾听水流的盲人,努力描绘着那些隐藏威胁的方位图。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他捕捉到了其中一个相对清晰、距离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的“歌声”源头的大致方向——位于猎户座悬臂的另一个分支,一个被称为“沉寂回廊”的古老星云区域。
也就在他锁定这个方向的瞬间,他的意识猛地一震,仿佛冲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修复舱的指示灯由代表深度修复的蓝色,转变为代表意识活跃的绿色。林墨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但迅速恢复了焦距,那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无数细碎的、流转的星光,带着一种洞悉了某种宏大真相后的深沉与疲惫。
“林墨!”一直守候在旁的凌霜第一个察觉到他的苏醒,惊喜地呼唤出声,连忙上前扶住他试图坐起的身体。
吴庸和小李也闻讯赶来,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关切。
“你感觉怎么样?”凌霜急切地问道,灵能感知仔细探查着他的状态。她发现,林墨的精神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核心的“确定性”却比受伤前更加稳固,甚至……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宇宙某种底层脉搏隐隐共鸣的韵律。
林墨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的目光扫过同伴,最后落在凌霜身上,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听’到了。”
他抬起手,指向舷窗外无尽的星空,指向那个被他锁定的方向。
“在那个方向……‘沉寂回廊’……有一个‘歌声’……很清晰,也很……不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我们必须去那里。在我们被它们找到之前,先找到它们。”
他没有解释“它们”是谁,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是“共鸣体”。
林墨的苏醒,不仅带来了恢复的希望,更带来了明确的目标和行动的紧迫性。他不再是规则的被动应对者,在经历了意识的淬炼后,他似乎开始真正地“倾听”并尝试“理解”这个患病宇宙的“症状”。
范因斯坦博士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凝重与一丝期待:“林墨先生,欢迎回来。你的感知证实了我们最坏的猜测。数据库正在全力分析你提供的‘沉寂回廊’坐标,并尝试建立‘共鸣体’特征识别模型。我们可能需要为你量身打造一个……更强大的‘感知增幅器’。”
新的征程,已然注定。目标不再是简单的生存或修复,而是主动出击,去寻找并面对那引发一切灾难的根源——“共鸣体”。
而林墨,这位曾编辑现实、定义秩序的守护者,在聆听了星海的低语后,或许将肩负起一项更加艰巨的使命——成为与这些宇宙“病灶”对话,甚至尝试“治疗”它们的……
星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