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城头的风还带着硝烟味，许言年靠在血兮妃肩上，刚缓过口气，就见眼前的光影突然晃了晃——不是灵脉疼的错觉，是周遭的景象在淡，城砖、血迹、远处的灯火都像浸了水的墨，慢慢晕开。
血兮妃扶着他的手突然空了，她的身影也跟着淡下去，只剩句飘在风里的“先生？”。许言年抬头，看见个穿粗布褂的老头正蹲在他面前，手里捏着根竹鱼竿，竿尖悬着缕淡白的光，正往他灵脉上探。
“没去修裂痕嘛？”许言年认出是天道，声音哑得很，灵脉里那股刚被元力抽空的虚疼还在，每说一个字都像扯着筋。
天道收回鱼竿，往旁边的虚空中一坐，竟像坐在实地上似的：“修什么？那裂痕是三魔皇挣的，我修得再快，他们挣得更快，白费力气。”他瞥了眼许言年苍白的脸，嗤笑一声，“你小子怪拼命的啊，为了座城，把元力都引出来了。”
许言年靠着身后突然凝出的灵玉柱，苦笑：“不拼命不行啊。夜烬那东西再踹两脚，洛城的墙就塌了，里面可是几万百姓。”
【主人刚才那白光帅炸了！】破界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带着后怕的兴奋，【虽然灵脉疼得要死，但把那黑疙瘩打跑的时候，我都想跟着烧两把火！】
【别闹。】守序的声音跟着响起，比平时沉了些，【主人灵脉里的气现在乱得像团麻，天道前辈在这儿，正好问问元力的事。】
许言年确实想问。他动了动指尖，感觉灵脉里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又烫又堵——刚才那十秒白光虽短，耗损却比在蚀骨渊用破力时还狠，连血兮妃的血都压不住那股虚。
天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把鱼竿往地上一戳，戳出个小小的灵池，池里泛着淡蓝的灵气：“坐进去，能缓点。你这灵脉已经到红线了，再瞎动力量，不用等三魔皇出来，自己先崩了。”
许言年依言坐进灵池，淡蓝灵气顺着毛孔往里钻，灵脉的疼果然轻了些。他看着天道：“前辈，元力到底是什么？刚才那十秒……我感觉浑身都在烧。”
“元初之力，也叫鸿蒙余息。”天道掰着手指头数，“说玄乎点，是父神开天地时剩下的气；说通俗点，就是烧本源的力量——以你肉身做引，把鸿蒙之力拽出来用，十秒内刀枪不入、力量翻倍，算是‘无敌帧’。”
他用鱼竿敲了敲灵池边的石头：“但这力有代价。普通人用一次，十秒后要么灵脉尽断，要么寿元折半；你小子特殊，界枢体质，又是长生身，顶多耗灵脉，死不了——不过也别当糖豆吃，你现在灵脉里的气，够再撑一次元力就不错了。”
许言年愣住：“长生身？我不是……”
【主人忘了？天道前辈之前说过，你是第一个界瞳主，界枢体质能承父神气息，自然长生。】守序轻声提醒，【只要你不死，我和破界就不会散，这也是因为你这体质。】
【对啊！】破界接话，【之前在蚀骨渊，你灵脉都快断了还能撑着，就是因为这体质在兜底。不过刚才用元力，确实把兜底的气都抽了不少。】
天道点头：“你是界瞳主，又是敕、镇双剑化的界枢，体内藏着父神的余息，哪能那么容易死。”他顿了顿，鱼竿尖的淡白光扫过许言年的灵脉，“但三魔皇不一样。你刚才问能不能十秒杀死他们？不能，顶多杀一个，还是最弱的九首魔皇。那三个老东西活了万年，本源比你深，你十秒内破不了他们的防。”
许言年皱起眉：“那怎么办？等他们破封，四域不就完了？”
“所以让你养灵脉，别瞎折腾。”天道往灵池里丢了颗淡青的珠子，珠子化在水里，灵气更浓了，“等你灵脉养好了，先把洛城百姓转移到仙域——别瞪我，现在仙域空着呢，东华和云华忙着跟三魔皇勾连，昆仑虚连个站岗的仙兵都没有，正好用。”
许言年一拍脑袋：“对啊！我咋没想到！”他之前去仙域时就觉得空荡，白玉宫殿蒙着灰，连铜铃都不响，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仙域？那地方玉阶滑得很！】破界嘀咕，【不过没人盯着也好，省得那些仙使烦。】
【仙域灵气淡，适合普通人待，不会像在洛城这样被魔气侵扰。】守序倒是赞同，【等转移完百姓，咱们再专心对付三魔皇。】
天道哼了声：“你能想到才怪，刚才硬撑着用元力的时候，脑子都烧糊涂了。”他站起身，鱼竿往肩上一扛，“你得缓三天，这三天别碰任何力量，让灵脉自己回点气。三天后转移百姓，用界瞳开个时空门就行，别用元力，那玩意儿现在碰不得。”
许言年点头，又想起一事：“前辈，破界和守序……他们是镇、敕的本源衍生的？”
天道挑眉：“你才知道？”他用鱼竿指了指许言年的眉心，“破界是镇剑的杀伐气凝的，守序是敕剑的秩序气化的，你是界枢，他们自然认你为主。你若死了，他们没了寄托，也就散了；你活着，他们就能跟着你变强——刚才你用元力时，他们是不是也跟着颤了颤？”
许言年想起刚才白光亮起时，脑海里确实有两股气在翻涌，金红的破界火和淡蓝的守序冰都亮了些，像是在呼应元力。
【原来我们是这么来的……】破界的声音低了些，没了之前的咋呼，【难怪我总想着烧东西，守序总想着护着谁。】
【镇剑本就是用来镇压邪祟的，敕剑是用来定秩序的，我们只是继承了这些。】守序轻声道，【主人，我们得帮你快点养好灵脉。】
天道看着许言年：“知道就好。你体内的四力——敕、镇、破、守，本就是一体。敕与镇是根，破与守是叶，你用得越顺，它们越能帮你。”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道，“等你转移完百姓，去趟白岳山，取灵眼。”
“灵眼？”
“当年父神手下赤帝、寒帝化的。”天道解释，“赤帝主火，寒帝主冰，灵眼就是他们的本源所凝。你取来给破界和守序吸收，他们的火和冰就能更纯，你调用破、守之力时也会更顺，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耗灵脉。”
【火？赤帝的火？比我的破界火还厉害？】破界瞬间来了精神，【我要去！我要去取！】
【寒帝的冰……若是能融了守序之冰，或许能帮主人稳住元力的后劲儿。】守序也有些期待。
许言年心里一动。之前用破力破阵时，总觉得灵脉被扯着疼，若是破界和守序变强了，或许能分担些压力。他点头：“好，等转移完百姓，我就去白岳山。”
天道笑了笑，身影开始往光影里淡：“行了，话都说完了，我得去盯着蚀骨渊的裂痕，别让三魔皇趁你养伤时搞事。”他往灵池里又丢了颗珠子，“这是‘聚灵珠’，能帮你聚气，三天后差不多能回三成灵脉。”
光影晃了晃，天道彻底没了影。周遭的景象慢慢凝实，血兮妃还扶着他，一脸担忧：“先生，你刚才怎么了？突然就不动了，喊你也没反应。”
许言年回过神，灵池消失了，手里却捏着颗温温的珠子——正是天道丢的聚灵珠。他把珠子揣进怀里，对血兮妃笑了笑：“没事，遇着个前辈，问了些事。”
他站起身，望着洛城的方向。百姓们正在收拾被夜烬踩塌的屋子，士兵们扛着木板修补城墙，三藏大师带着僧人们在洒净水，连韩小温都在帮着抬伤员，没人闲着。
【主人，三天后真要去仙域？】破界问道。
【嗯。】许言年在心里应，【先把他们安置好，咱们才能放心对付三魔皇。】
【那灵眼……】守序轻声问。
【也得去取。】许言年摸了摸眉心，那里的界瞳印记温温的，破界和守序的气息在里面轻轻动着，像是在雀跃，【等你们变强了，咱们一起去蚀骨渊，看看那三魔皇到底长什么样。】
风掠过城头，带着灵河的水汽，不冷了。许言年深吸一口气，往城下走——他得去找顾子月，商量转移百姓的事，还得让三藏大师帮忙看看聚灵珠怎么用才最好。
三天时间很短，他得抓紧。
血兮妃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她知道许言年没说全，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虽虚，却比之前更稳了，像雨后的灵河，看着平静，底下却藏着股要往前涌的劲儿。
远处，蚀骨渊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闷响，像是有巨兽在低吼。许言年脚步没停，只是握紧了怀里的聚灵珠。
三魔皇要醒，东华和云华在搞鬼，灵脉还在红线边缘——路确实难走。
但他不是一个人。有顾子月守着洛城，有李道胤、陈肆、韩小温并肩，有血兮妃的血能疗伤，还有脑海里那两个吵吵闹闹却始终陪着他的破界和守序。
三天后转移百姓，然后去白岳山取灵眼，再然后……去蚀骨渊会会三魔皇。
一步一步来，总能走下去。
城头的“顾”字旗在风里飘，亮堂堂的。许言年走下台阶，融入洛城的人潮里，背影不算高大，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