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的长刀劈开晨雾时,林羽正将最后一面盾牌推到前排。玄铁盾面映出他冷峭的侧脸,耳边已炸响叛军的嘶吼——那是破釜沉舟的咆哮,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稳住!”林羽的吼声混着箭雨破空的锐响,“盾墙勿动,枪阵随我变‘绞’字诀!”
前排盾牌手齐齐沉腰,厚重的木盾在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声,瞬间连成一道铁壁。后排长枪兵如灵蛇出洞,枪尖斜挑,在盾墙缝隙间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叛军先锋撞上这面铁墙时,前排的人瞬间被捅成筛子,血珠顺着枪尖滴落,在阵前积成小小的血洼。
“废物!”李肃怒喝着挥刀劈断两支刺来的长枪,乌骓马踏过同伴的尸体,直扑林羽面门,“有种单挑!”
林羽侧身避开刀锋,反手将腰间的短弩顶在李肃心口:“战场不是戏台,没功夫陪你逞英雄。”扣动扳机的刹那,他瞥见李肃甲胄内侧露出的布条——那是西境抗蛮时,弟兄们用血染成的战旗碎片。
弩箭终究偏了半寸,钉在李肃肩头。
“你还是这么婆婆妈妈!”李肃疼得闷哼,长刀却更狠地劈来,“当年若不是你心软放了那伙蛮人,我哥怎么会死?!”
林羽的动作猛地一滞。刀锋擦着他脖颈划过,带起一串血珠。他想起那个雪夜,李肃的兄长抱着炸药包冲进蛮人营地,最后只传回半块染血的令牌。
“那是诈降!”林羽吼出这句话时,声音都在发颤,“他们根本没想归顺!”
“我只知道他死了!”李肃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而你,却在这里当你的‘仁君’!”
两人的兵器再次碰撞,火星溅在彼此脸上。阵前的厮杀声仿佛远去,只剩下两柄刀的呼啸,和当年西境的风雪声重叠在一起。
“放箭!”苏烈的吼声惊醒了林羽。他猛地回神,见叛军已从两侧包抄过来,弓箭手正搭着火箭瞄准盾墙。
“变‘雁’阵!”林羽挥刀逼退李肃,翻身跃上旁边的战马,“左翼跟我冲,右翼护住辎重!”
义军阵形如流水般变幻,原本密集的盾墙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林羽带着骑兵如利箭般射出。他的目标不是叛军,而是对方阵后的火药车——那是李肃最后的杀招。
“拦住他!”李肃捂着流血的肩头,声音嘶哑。
骑兵对冲的瞬间,林羽的长刀卷起漫天血花。他看见叛军里有张熟悉的脸——那是西境的猎户,当年总给他们送野猪肉,如今却举着砍刀砍向自己的马腿。
“王大叔,是我!”林羽勒住缰绳。
猎户的动作僵住,看清林羽脸的刹那,砍刀“哐当”落地:“林……林将军?”
这片刻的迟疑,足够林羽的骑兵冲过防线。当他的长刀劈向火药车的锁扣时,李肃的箭也到了,穿透他的左臂,钉在车辕上。
“同归于尽吧!”李肃狞笑着拉弓,箭尖对准火药桶。
林羽反手拔出箭,血顺着伤口喷涌。他将箭尾缠上布条,蘸了火药,猛地掷向空中——恰好落在李肃的箭簇上。
火星爆开的瞬间,林羽拽着王大叔扑进旁边的土沟。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李肃的身影被火光吞没。
当林羽从硝烟里爬出来时,战场已经安静了。义军正在收拢降兵,陈老带着药童给伤兵包扎,有个小药童举着半块饼,喂给一个饿得发颤的叛军小兵。
“将军!”苏烈跑过来,手里捧着那半块染血的战旗碎片,“李肃……没找到尸首。”
林羽接过碎片,上面的血迹早已发黑。他望着长安城的方向,那里的 smoke 还未散尽,断壁残垣间,已有百姓在收拾瓦砾。
“先救人。”林羽将碎片塞进怀里,转身走向那些受伤的降兵,“告诉他们,愿意回家的发路费,想留下的……跟我们一起重建。”
三日后的长安临时朝堂,林羽站在残破的宫殿里,听着谋士们的争论。有人说要严惩降兵,有人说该减免赋税,吵得面红耳赤。
“都停。”林羽走到殿外,指着城墙下正在开垦荒地的人们——有义军士兵,有前叛军,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税要减,但不是现在。”他转身时,阳光恰好照在他带伤的左臂上,“先把地种起来,把城修好。至于那些想搞破坏的余孽……”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带着硝烟熏过的沉静:“让他们看看,这天下,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能成的。”
远处的田埂上,陈老正教几个老农使用新改良的犁。土坷垃被翻开,露出下面湿润的黑土,混着淡淡的硝烟味,竟生出几分生机勃勃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