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烛火摇曳,将李肃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如困兽。他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证据”,指腹碾过纸上歪斜的墨迹,喉间发出一声冷哼。赵诚垂着头,锦袍下摆已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说吧,”李肃的声音像淬了冰,“你们打算如何联手?”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炸响马蹄声,如惊雷滚过荒原。“报——!”一名亲卫掀帘撞入,甲胄上的雪沫子飞溅,“大帅,西北方向十里外,一队黑衣骑士正朝据点冲来!旗号不明,马速极快!”
李肃猛地拍案而起,腰间长刀呛然出鞘,寒光映得他眼底翻涌着戾气:“林羽的人?”他瞥向赵诚,目光如刀,“来得倒快。”
赵诚慌忙叩首,额头撞得地面咚咚响:“大帅明鉴!这必是林羽的奸计!他算准属下在此,故意派兵滋扰,想搅乱军心,让大帅疑心我等!”
“哦?”李肃刀刃斜指地面,烛火在刀锋上跳跃,“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紧闭寨门!按兵不动!”赵诚语速急促如鼓点,“林羽就是想逼我们出战,好设下埋伏!只要我们稳住阵脚,他便无机可乘!”
李肃未置可否,转身看向帐外。暮色已如墨汁般泼满天地,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帐帘,发出猎猎声响。他忽然扬声唤道:“传我将令——”
帐外马蹄声又起,另一名斥候奔入:“大帅!黑衣骑士在五里外扎营了!篝火连绵,看人数足有三百!”
“三百人?”李肃眉峰一挑。林羽惯用奇兵,若真想突袭,断不会如此张扬。他收回长刀,刀鞘磕在靴底发出闷响:“赵诚,你说这是疑兵?”
赵诚忙道:“正是!他是想让大帅以为主力在此,实则暗度陈仓,从东侧山道偷袭!”
“东侧山道?”李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处是片烂泥塘,骑兵根本无法通行。这赵诚,怕是连据点周边地形都没摸透。
帐内死寂片刻,烛花“噼啪”爆响。李肃忽然对亲卫道:“去,把王旗升起来。”
亲卫一愣:“大帅,此刻升旗,岂不是暴露我军虚实?”
“要的就是暴露。”李肃重新落座,手指敲着案上的“证据”,“林羽若真想打,见了王旗定会顾忌我主力在此;若只是疑兵,见了旗便知我已有防备,必不敢轻举妄动。”他看向赵诚,“至于你说的联手——”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弓弦震颤之声,一支火箭穿破帐帘,“钉”地扎在案角,箭尾还缠着布条,火光正顺着布纹蔓延。
“有刺客!”亲卫们拔刀护在李肃身前。
李肃却盯着那支箭,突然大笑:“好个林羽,连送礼都这么急躁!”箭杆上刻着极小的“羽”字,正是林羽的私标。他一脚踹翻案几,炭火泼了满地,“赵诚,你看清楚了——这才是林羽的手段,要么不出手,出手必见血!”
赵诚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来人!”李肃吼道,“备马!点五百骑随我迎敌!”
“大帅不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上前劝阻,“夜色太深,恐中埋伏!”
“埋伏?”李肃扯开帐帘,寒风卷着雪片灌进来,吹得他战袍猎猎作响,“今日就让林羽看看,我李肃的骨头有多硬!传我将令,主力守寨,弓弩手登墙!其余人跟我冲——”
他翻身上马的瞬间,寨门“嘎吱”洞开,五百铁骑如黑色洪流冲出,马蹄踏碎满地积雪,惊起栖鸟无数。李肃挺枪在前,枪尖挑着那面王旗,在月色下划出炽烈的光弧。
五里外的黑衣骑士见寨门大开,竟齐齐勒马。为首者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林羽。他望着那杆疾驰而来的王旗,忽然笑道:“李肃果然上钩了。”
身旁亲卫低声道:“将军,要按原计划退入山林吗?”
“退?”林羽勒转马头,长剑出鞘,“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埋伏。吹号,调西侧伏兵!”
号角声穿透风雪,西侧山道上突然亮起连片火把,竟是李肃口中“无法通行”的烂泥塘方向——原来林羽早让人铺了木板,此刻骑兵正踏雪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发颤。
李肃见势不妙,猛地勒住缰绳:“中计了!回寨!”
可已经晚了。林羽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两侧山林里箭矢如雨,火把在雪地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火网。李肃怒吼着挺枪迎战,枪尖挑落数人,却见赵诚的亲信正趁乱往寨门方向跑——竟是想趁机夺寨!
“叛徒!”李肃目眦欲裂,回枪便将那亲信挑落马下。赵诚在远处见了,吓得魂飞魄散,拨马就逃,却被林羽的骑兵截住,一刀斩于马下。
雪夜厮杀声震彻山谷,李肃且战且退,身上已添数处伤口。他望着漫天火光,忽然明白过来——所谓的“证据”、黑衣骑士、赵诚的游说,全是林羽布下的局,目的就是逼自己出战,借乱一锅端!
“林羽——!”李肃的怒吼混着风雪回荡,“我若不死,定将你碎尸万段!”
林羽立于高处,看着李肃率残部拼死冲回寨中,嘴角噙着冷笑。他挥剑斩断赵诚的头颅,扔向寨门:“李肃,今日送你份大礼——看清身边的蛀虫,下次,可别再这么蠢了。”
寨门“哐当”关上,将风雪与厮杀声隔绝在外。李肃靠在门后,望着地上赵诚的头颅,又看了看手中那几张早已被血浸透的“证据”,忽然一脚将其踩得粉碎。
烛火在残破的营帐里摇曳,映着他布满血污的脸。今夜之后,这盘棋,该换个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