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熔金泼地,将义军营地染得一片赤紫。营门处悬起的红灯笼早被晚风掀起,烛火在绢面里突突跳着,映得“捷”字大旗猎猎作响。林羽踏着满地碎金般的光屑往宴场走,玄色劲装下摆扫过草间未熄的火星,带起一串细碎的明灭。
“林将军!”守营的小兵举着酒坛迎上来,脸上沾着烤肉的油星,“刚烤好的鹿腿,您先尝尝!”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老兵拍了后脑勺:“没规矩!将军哪能先吃你的?”林羽却笑着接过来,用佩刀割下一块递还给他:“谢了,分着吃才香。”
宴场中央的篝火正旺,木柴噼啪爆响,将众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勤王军的将官们卸了甲,露出里头绣着云纹的锦袍,正与江湖盟的剑客们拼酒——后者扯开衣襟,露出腰间的短刃,酒液顺着喉结往下淌,在锁骨窝里积成小小的水洼。
“林将军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喧闹声骤然静了静,随即爆发出更响的欢呼。林羽跃上临时搭起的高台,火把在他身后交织成光网,他抬手按了按,声如洪钟:“今日这酒,敬浴血的弟兄!”
“敬弟兄!”三千道声浪撞在营寨的木栅栏上,震得灯笼绳簌簌发抖。
酒坛相撞的脆响里,有人扛着鼓来,咚咚地敲起来。勤王军的红袍小将按捺不住,拔剑出鞘,剑光在火光里织成银网,正是当年镇守雁门关的“穿云剑”。江湖盟的女子们甩动水袖,裙裾扫过地面的火星,带起一串转瞬即逝的蓝焰。
林羽正与老兵们说着话,忽觉袖角一紧。低头见是那日在河边救起的少年兵,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饼:“将军,您说……李肃真的还会来吗?”少年眼里的火光忽明忽暗,像揣着只不安分的雀儿。
林羽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掠过远处黑沉沉的山林:“狼崽子藏进林子,不代表不磨牙。但咱们的篝火够旺,他敢露头,就烧了他的皮毛。”
话音刚落,西北方的哨塔忽然亮起三盏红灯——那是有异动的信号。
喧闹声戛然而止,拔刀声瞬间连成一片。林羽翻身跃下高台,佩刀已握在手中,玄色披风在风里绷得笔直:“勤王军守营门,江湖盟随我去查!”
“是!”
夜风突然凉了下来,吹得篝火往一侧倒。林羽带人穿过营寨后门时,瞥见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鞋印边缘沾着的松针,正是后山特有的品种。他冷笑一声,挥刀斩断挡路的荆棘:“追!”
火把的光在林间跳跃,惊起的夜鸟扑棱棱撞在枝叶间。忽然,前方的灌木丛里传出金属相击的脆响,林羽手势一停,众人立刻熄了火把。黑暗中,有人压低了声音骂娘,夹杂着兵器拖过石子的刮擦声。
“是李肃的亲卫!”江湖盟的女子剑客忽然低呼,“我认得那把锯齿刀!”
林羽打了个手势,众人呈扇形散开。他摸出腰间的短铳,这是从叛军手里缴获的物件,此刻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待那几道黑影窜出林子,他抬手便是一枪!
“砰!”
铅弹擦着为首者的耳畔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黑影们猛地顿住,转身时,林羽看清了最前面那人的脸——果然是李肃,半边脸缠着绷带,眼里的狠劲比篝火还烈。
“林羽!你当真要赶尽杀绝?”李肃的声音像磨过砂石,“这天下,凭什么你说了算!”
“凭弟兄们的血没白流。”林羽一步步逼近,刀身在月光下划开弧线,“凭这营里的篝火,比你藏身处的阴沟暖和!”
短兵相接的脆响刺破夜空时,宴场的鼓还在敲,只是节奏乱了。勤王军的将官们提甲胄往这边跑,裙裾翻飞的江湖女子们不知何时已掣出了腰间软剑。
林羽与李肃缠斗在月光里,对方的刀带着股戾气,招招往要害去。他忽然侧身让过,刀背重重磕在李肃的后心——这一下用了巧劲,既没取他性命,又让他踉跄着撞在树上。
“绑了!”林羽低喝一声,玄色披风扫过李肃的脸,带起他鬓角的血珠,“带回去,天亮再审。”
押解的士兵推搡着李肃往营寨走,那人忽然回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你赢不了……这天下的乱,不是砍断几个脑袋就能平的!”
林羽没回头,只是扬声对跟上来的少年兵道:“添柴,把篝火烧得再旺些。”
回到宴场时,篝火果然更旺了,鹿腿在火上滋滋冒油。勤王军的将官举着酒坛笑:“林将军这趟去得巧,正好赶上咱们烤好第二只鹿!”
林羽接过酒坛,对着嘴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在颈间的疤痕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望着跳动的火光,忽然朗声道:“再添三十坛酒!今晚不醉,是看不起咱们的刀!”
“好——!”
欢呼声里,有人又敲起了鼓,这次的节奏格外铿锵。林羽将酒坛往地上一墩,酒液溅在火里,腾起一串蓝幽幽的火苗,映得他眼底的光,比星子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