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袍,意味着她全面认输。
那泪珠一颗颗落下,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为了那未曾谋面的生母,她就愿意退让至此吗?
良久,她才止住了哽咽,脸上浮过决然之色——
“我可以签,你必须发毒誓:今后不再找沈家人的麻烦!”
“可以,以孤生父之名起誓——”
她气得打断了魏王的话:“我听说你巴不得亲爹早点升天!这算什么毒誓?”
魏王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除非,你拿你的兄长发誓。”
她的话让魏王收敛了笑容,冰冷的双眼变得幽黑:那是吞没一切的深渊。
下一刻,她的咽喉被利刃割开一道血线:是从他的袖中飞出的短刀。
“念在你是初犯,这次饶了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端生出颤栗——
“不会再有下次。”
他收回袖中的短刀,继续用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怎么,还要我继续起誓吗?”
他的低语宛如深渊中出现的魔音:“誓言……可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当年司马氏也曾指洛水起誓,最后洛水的名头都被他搞臭了。”
这话让李琰哑口无言。
“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沈家那群人必定安然无恙——他们甚至不值得孤出手。”
魏王悠然地看着她:“不要再想着试探孤,赶紧签吧。”
他冷眼看着她拿着两份差不多厚薄的纸笺,双手先是微微颤抖,随后咬牙取出了其中一份,用早就备好的狼毫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宁可自己做孤的奴婢,也不愿出卖同僚——李琰那妖女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汤?”
果然是天天在背后毁谤我,都骂得这么顺口了……李琰心中冷笑,又给他狠狠记了一笔。
她漂亮的杏眼微红,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既然要我做你的奴婢,那我跟青雀司就再无瓜葛了。他们的事,不该再来问我。”
“你说得也对,孤不该得陇望蜀。”
魏王点头一笑,颇有风度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而下一句却是:“可是前线传来战报:蜀国快要被我大周攻占了,说明这个典故也不对。孤本来就可以既要也要的。”
李琰彻底被他的无耻惊呆了——老天爷,你怎么不来道雷劈死这个疯子?
看到她脸都气得通红,魏王终于难得反省了一次自己的毒舌:“玩笑而已。”
他收起签过的身契,下一刻看向她的目光却让她很不自在:那是打量自己所有物的、赤裸裸的占有感。
那眼神几乎要剥去她的衣服……她有些不自在的绞紧了胸前的衣料。
魏王更走近两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间隙:下一刻,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捏着她的脖颈,强迫她张嘴喝了下去。
那药液冰冷微甜,灌入腹中之后,却变成一股热气,开始在周身经脉游走,随即,她的血液和筋骨中传来痛感:宛如刀割,但还能忍受。
“这是归元散——你们青雀司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
魏王的声音优雅然而冰冷,好似从云端传来——
“就算有沈家人这个软肋,孤仍然不能完全信你,更不想在身边放一个绝世高手:孤可不想在睡梦中莫名其妙掉了脑袋。”
李琰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恐惧感升上心头:
归元散……顾名思义,可散去武学高手的内力,且是永久不可恢复,是非常歹毒的一种药物。
大量的鲜血开始从她口中滑落,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却以愤怒到几乎要燃烧的眼神死死瞪着魏王——
就像白色小鸟被削去羽翼以后,最凄厉痛苦的控诉,又美又惨……
魏王叹了口气,怜惜的替她擦拭嘴角的血,却发现血越喷越多,不禁有些慌了手脚——
“拿孤的帖子去唤太医来!”
他沉声吩咐外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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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臧少陵的怀里:她猛然一惊,打量周围的发现,发现还在监牢里,而魏王已经不见踪影。
臧少陵以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奴婢现在是周太医家中的女侍,周太医给您看诊之后,魏王命奴婢留下照顾您。”
她不敢叫李琰的名字或尊称,只能含糊其辞的用了一个“您”字。
李琰眼带怒色看她,声音同样极低:“我说过:话本计划执行之中,任何人出事,你们都不准过问。这个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国主有密信:若是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让我们不必顾及您的命令,直接将您带走。”
听到是六哥李瑾之命,李琰心头用过一阵暖意,但更多的是无奈:六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慈手软,对敌人、对己方都是这样。
她从臧少陵怀中微微挣脱出来:“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看着臧少陵皱眉反对的表情,李琰破天荒的解释道:“只是吐血看着吓人,但我真的并无大碍——归元散的药性对我无用。”
归元散?臧少陵的脸色都变了,显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李琰的精神恢复了好些,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两分血色。
归元散确实对她无用:因为归元散的原理是废除人体丹田和经脉中的内力,而大宗师帖的血墨潜藏在她的血液之中,是与内力完全不同的东西。
归元散只是在空荡荡的经脉中冲击过度,这才吐了许多血,看着吓人,其实真的没事。
臧少陵看她脸色,知道所言不虚,这才松了口气。
但无论如何,殿下都是遭了大罪。若是国主知道,只怕不会容许殿下继续乱来。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李琰低声道:“你出去以后,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六哥那边不必多说。”
臧少陵还要再说,那边周太医就过来复诊问脉了,她只能谨慎不言。
周太医开了方子,随后就有两个侍女出现,一个煎药,另外一个照顾李琰。
她们还带来许多日用器物,各个都是精致考究,与这简陋囚牢显得格格不入。
“奴婢是魏王府上的,受总管之命,前来照顾姑娘。”
其中一个鹅蛋脸的女子大约二十上下,一边给李琰擦身换过衣服,一边笑眯眯向她说明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