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似乎是被裴娇这句话叫醒了,一下子回过神。
又变成那个人淡如菊、优雅的裴夫人。
刚刚那种阴湿的感觉,似乎只是裴娇的错觉。
裴娇松了一口气。
还是这样的娘亲让自己习惯。
“放心,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这一招也没有什么用。”
“我们可是常年失踪,从未间断,而他们只是趁着春日宴这一次,又能有什么好的。”
“再说了……”
裴夫人停顿了一下,眼角微弯,笑了起来狡猾溢出那张淡然的脸。
“你以为那些世家子弟就会这样放过她吗?”
“大家都出钱出力了,总不能所有的好名声都被福宝郡主一个人占有。”
“那些人的怒火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消散吗?”
“别开玩笑了。”
裴夫人可是和那些世家打过交道的那些人有多难缠,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可少不了和那些世家子弟打交道。
双赢才是真谛。
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安心的看着那位福宝郡主翻车。
胜利者永远只有自己。
然而没过多久,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却传来了消息,说是那些世家子弟在每个镇上都开设了义诊点。
还把那些药品费用减半。
现在所有人都记着他们的大名,都在说要给他们立祠堂。
裴娇听见这话瞬间把头低下。倒不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是害怕重新看到那双阴冷的眼睛。
咔嚓一声,是佛珠断裂的声音。
大珠小珠凌乱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让裴娇忍不住颤抖。
自己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愤怒的模样。
不敢抬头,生怕此刻的愤怒扰乱了母亲在自己心中的样子。
只是难免会想到那个将福宝郡主抱起来的王爷。
如果出现同样的事,那位王爷应该不会如此生气的对待他的女儿。
裴娇是见过那位王爷是如何宠爱那位郡主。
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此刻裴娇的心中真的生出了几分羡慕。
还有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嫉妒。
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村姑,一个平民,凭什么拥有这份偏爱?
凭什么自己就要在这里承受母亲的怒火?
明明从身份地位,从见识上来说,也应该是自己来享受这些特权才对,不是吗?
春日宴的余温还在发酵。
参与其中的世家子弟,不仅收获了一波好名声,还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们义诊的铺子面前堆满了许多那些从乡野来的土货。
有的是几个鸡蛋。
有的是一些野菜,有的是自家种的粮食,甚至还有自己亲手绣的一些布样。
与他们这些吃光了山珍海味,见惯了繁花锦簇的世家子弟而言,这些东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可不知为何看见这些质朴的东西,他们居然生出了几分由内而外的想要去珍惜的感觉。
大概是以前那些宝物得来的太过简单,又或许是因为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东西,所以不珍惜。
而这些这些,是第一次靠着他们的能力为自己搏来的,所以显得尤为不同。
庞家是所有世家里第一个偏向天辰帝的家族。
和其他家族有所不同,他们家族除了得到这些好名胜之外,还得到了一个更为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们是医学世家。
皇宫里的御医大多都是他们的门客。
当然这是前朝的事儿了,这个朝代皇帝更喜欢百家齐放,所以并没有一味的使用他们庞家的人。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太医院的魁首依旧是他们庞家。
只不过……
前些日子他们得到了一本早已失传的医书。
比起入朝为官,庞家人更多的其实是想要精进自己的医术。
所以这一本医书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特别是庞家当家主得到这本医书的时候,整个人老泪纵横。
“这、这就是失传已久的九筋要素?”
“这么珍贵的医书,就这样给我们了?”
看着激动的像小孩子一样的庞家主福公公,倒未觉诧异。
就连他这等人也知道医书的重要性。
只有拜为门下弟子,才会得到这种珍贵的传承。
而现在,庞家等于是白捡。
自己若不是阉人,若有机会得到此机遇大概也会潸然泪下。
只不过想到那神医给小郡主准备的医书,又觉得这点小事似乎也不足挂齿。
毕竟像这样的医书在神医的书房里不过是垫桌脚的东西。
更为珍贵的可没有拿出来。
用这样的东西来收买世家的忠心实在是太合算不过了。
福公公想到这儿,甩了一下手上的浮尘。
微微抬起了自己的背影,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些世家面前如此趾高气扬。
他知道自己的这份底气是小郡主给的,是那本医书给的。
所以自己更不能给小郡主丢分,不能让这些世家子弟看不起小郡主。
“咱家郡主说了,若是心存善矣,多做好吃这样的东西只多不少。”
“您知道的,那药王谷大名鼎鼎的神医,现在可是我们小郡主的师父。”
“人从指缝中掉出来点东西,就足够咱学一辈子的啦。”
“得了,咱家的话也带到了,咱就先走了。”
庞家主看着毫不犹豫离去的符公公,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重若千斤的医书。
终于意识到之前的选择是对的。
他们是世俗的世家,不是隐世。
比起大名鼎鼎的药王谷,庞家医术,不值一提。
但现在他们已经被绑在了皇家这一艘大船上。
往后大船潮起潮落皆是他们的选择。
庞家人,没有懦夫。
那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庞小少爷,看着自家祖父沉重的模样,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皇宫平日里给我们的东西也不算少啊,为何祖父露出如此模样?”
“倘若真是觉得棘手,不如把那医书还回?”
庞小公子的娘亲看着自家孩子说出如此不过大脑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想宫里那不过四五岁的小郡主,觉得自己的孩子真是个糟心货。
随后叹了口气。
罢了,也算是孩子傻人有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