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煜伸手拍了拍宋时微的脑袋,温声道:“休息吧,到时间了我叫你。”
这里的床虽是旧的,但被子都是全新的,宋时微看着这里建立的临时休息处,真是有心了,对她这个‘有用之人’还挺好。
或许是累了,宋时微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褚煜站在床边凝眸看了一会宋时微熟睡的小脸,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小屋,亲自在门外守着。
不多时,扶尘快步而来,低声禀报:“殿下,是受林甫的指使,那个家伙全部和盘托出。”
褚煜眸色骤然一寒,冷声道:“林甫?”
“是。据他供述,林甫与皇后娘娘有约,若能治好谢容予,娘娘便保他坐上太医院院长之位。可时至今日,娘娘仍未兑现承诺,林甫因此心生怨愤,便想方设法要让谢公子不痛快,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宋姑娘的考卷上……否则,那些人也不会如此迅速地就精准揪出宋姑娘的错处。”
“殿下,”扶尘小心翼翼地觑着褚煜的脸色,终是鼓起勇气进言,“这或许……是您反击皇后娘娘的一个契机。”
以往按兵不动,皆因皇后母族权势滔天,其兄太尉手握重兵,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恐怕连东宫之位都会动摇。
现在他们已经渐渐威胁不到他,是时候可以出手了。这朝堂,是该翻一翻天了。
褚煜目光略过树上掉落的枯叶,声音淡淡:“传孤令:皇后近日为头疾所扰,忧思甚重。太医林甫,医治不力,其心当诛。即日起,斩立决。抄没家产,夷其三族。”
“是!”
正午日头的阳光变了又变,明明没有下雨,此刻却被乌云笼罩,使屋里的光线晦暗不明。
褚煜悄悄推门而入,走到床边,宋时微依旧睡着,看着宋时微白皙透着熟睡后的红晕,与她白日里活泼的样子不同。
他慢慢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宋时微那细腻的肌肤时,却见宋时微睫毛轻颤了颤,他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呼吸一滞,终是克制地收回了手,转而拍了拍宋时微的肩膀。
“宋时微,起来了。”
宋时微迷迷糊糊转醒,看着坐在她床边的褚煜,她猛的坐起身来,由于下床的路被褚煜堵死了,无法行礼,她只能轻轻往墙上缩了缩,轻声打招呼:“殿下。”
褚煜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一下,又被他快速的压了下去。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踱步走向门口,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来罢,时辰到了”
“哦,多谢殿下。”宋时微定了定神,快速起身。
未时四刻,宋时微准时来参加下午的蒙眼辫药考核。
此过程进行的很顺利,由于晋级着有半百有余,考核分为五队。一队排十人,分别上前,每一组考生需站在考试桌前,带上太医院特意准备蒙眼睛的布条,由小医士随机挑选五种药材,只要说错一个,就可以下台了,证明没晋级。
所以考核节奏极快。轮到宋时微时,她凝神静气,指尖掠过干燥或湿润的药材,鼻尖轻嗅熟悉或陌生的气息,从容不迫地报出一个个药名,无一错漏。
实践方面,是她最拿手的。
想当年,她师父教她时,是出了名的严厉。他嘴里老是念叨:这都分不清楚,以后怎么能治病救人。要想知道,每一味药都疏忽不得,经常让她蒙眼分辩药的气味,直到半夜。
说到这里,她已经好久没见到她师父了,所以看到跟师父一样相似的脸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无论怎么样,这一环节进行的很顺利。这一关考试很残酷,有一半的考生被刷下来,明日的竞争更为激烈。
待她下来,温抒早早的在一旁守着,直接自然的挽着她的胳膊往门外走去:“妹咂,考的怎么样?”
“过了”,宋时微展颜一笑:“你过了没?”
“我也过啦!”,温抒开心的轻微晃动身体:“幸好你考前帮我回忆了一下,结果那个考官真的给我说的那两味药,我仔细分辩了好久,幸好对了。”
宋时微会心一笑,她眼眸一闪,想起什么来,戳了戳温抒肉肉的胳膊,低声道:“温姐姐,你知道明天的考核是什么吗?”
温抒凝神想了想:“嗯…去年先是考脉诊。太医院会请来真正的病人,需准确诊断出病症,并陈述治法。下午则是考针灸穴位,在铜人模型上,考官报出穴名,需即刻精准刺中。”
“听起来似乎…没那么难?”
“单说确实不难。但去年大半人都折在了脉诊一关,病因千变万化,极易失手。今年晋级者众,而今天的考核变得和去年的不同,不知明天的考核内容会不会变?”
温抒叹了口气,愁容满面,“唉,我真的不想回去嫁人啊!”
宋时微想起她先前的话,问道:“令尊为何一定要逼你嫁人?”
温抒愈发惆怅:“我今年已十八了,在京中已是老姑娘。”
说罢,她环视了一圈周围,轻轻说道:“妹子,实话不瞒你说吧,我爹其实是礼部侍郎,他总觉得女子学医,考太医院不是正途,总想让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安顿下来……”
原来如此。宋时微了然,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哪能这般轻易出来习医应试,更遑论养得这般珠圆玉润,气质娇憨。
门外的马车依次驶来,温抒立马摆了摆手:“妹子,不多说了,我爹来接我了。”
……
左丞相府。
“祖母,不好了!”
宋云柔提着裙摆,步履匆匆地闯入宋老太君的屋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宋老太君正捻着佛珠,不悦地蹙眉:“何事如此慌张?我昨日才教导过你,遇事需沉稳。”
宋云柔立刻抿住嘴唇,低下头,声音却带着急切:“是…是姐姐的事。晌午我去姐姐房中想一同习字,却见门外看守的两个壮汉竟都昏睡在地上,姐姐…姐姐她人不在房里!”
“什么?”宋老太君猛地从榻上站起身,手中佛珠一顿。默然片刻,她复又缓缓坐下,长叹一声,“我就知道…关不住她的。”
“罢了,由她去吧。”
宋云柔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甘,语气却愈发担忧:“可是祖母,姐姐她身无分文,她一个女子若今夜流落在外,万一遇上危险可如何是好?我们是不是该派人去寻一寻?”
宋老太眸色一凛,“彩环,去太医院考核场外去寻寻大小姐,见到她……就说祖母不反对她去太医院了……接她回家,希望此时考核还未结束,还能找得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