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消失后,老屋再次陷入死寂,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封闭感却莫名减轻了些许。
禁制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随着他对我持有木雕的默认,这囚笼的规则也发生了微妙改变。
黄十二郎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小爪子拍着胸脯,后怕地瞅着门口:“吓死个仙了……这位爷的脾气,真是千年如一日的不招人待见……”
我没理会它的絮叨,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滚烫渐消、恢复温凉的“胡家”木雕。
心跳依旧很快,但一股不同于之前的情绪,正在恐惧的废墟上悄然滋生——
是主动权。
虽然微弱,但我似乎第一次,在这绝望的棋局里,摸到了一颗属于自己的棋子。
墨玄的反应,黄十二郎的暗示,都说明这木雕非同小可。
我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等待墨玄的“办法”,等待体内水煞的爆发。
我得做点什么。趁着这短暂的、诡异的“安全期”。
我走到依旧瘫在地上的黄十二郎面前,蹲下身,直视着它那双狡黠的小眼睛。
“你之前说,要帮我。”我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努力维持着镇定。
黄十二郎愣了一下,随即小眼睛一亮,麻利地爬起来,搓着爪子:“帮!必须帮!小娘子您有啥吩咐?只要别让小的再去触那位爷的霉头,干啥都行!”
“奶奶的‘换劫’,还有我身上的水煞,你知道的,远比刚才说的多,对不对?”我盯着它,不放过它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黄十二郎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显得有些犹豫:“这个……天机不可……”
“别再拿天机糊弄我!”我打断它,语气带上了一丝厉色,“我现在的情况,随时会死。
我死了,你口中的‘托付’也就完了。告诉我,奶奶还可能在哪里留下线索?除了这个木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许是我话里的决绝,或许是我手中木雕隐隐散发出的气息让它忌惮,黄十二郎缩了缩脖子,终于收起了那副油滑相,叹了口气。
“司婆婆做事周密,肯定不止这一后手。”它用小爪子挠了挠头,“这老屋她住了几十年,一砖一瓦都熟悉。
除了柜子夹层,肯定还有别的地方藏了东西。可能是一些她早年用过的法器,或者……记录着重要事情的笔记残页?”
它的目光扫过屋内陈旧的摆设:“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最普通、最不起眼,谁都不会去碰的地方。”
最普通,最不起眼……
我的目光随着它的提示,缓缓扫过这间我从小待到大的老屋。
土炕、矮柜、破桌椅、墙角堆放的杂物……每一件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忽然,我的目光定格在奶奶那张老旧的梳妆台上。
那只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木框镜子,镜面早已模糊不清,边框掉漆严重,上面随意放着几根早已干枯断齿的木梳,还有一个蒙尘的、装零星针线的笸箩。
它太普通了,普通到我回来这么多天,从未认真打量过它。
我走过去,手指拂过积满灰尘的台面。
镜子里映出我苍白憔悴、却带着一丝决然的脸。
我伸手,轻轻挪开那个针线笸箩。
下面空空如也。
我又试着去挪动那面镜子。
镜子是嵌在木框里的,很沉。我用力晃了晃,纹丝不动。
难道猜错了?
我不甘心,手指在镜子背后的木框上仔细摸索。
木头粗糙,满是岁月的痕迹。
忽然,我的指尖在木框右上角的内侧,摸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凸起。
不是木疤,更像是……一个极小的、硬物镶嵌的痕迹?
我心中一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进那缝隙里。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一个只有小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暗黄色的东西,从木框缝隙里掉了出来,落在积灰的台面上。
那似乎是一小片……玉?或者某种古老的骨质薄片?上面用极其细微的笔触,刻着几个几乎无法辨认的符文。
这是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捏起它。
触手温润,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陈旧的香火气。
就在我捏起这骨片的瞬间,我眉心的“门钥”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虽然远不如对木雕的反应强烈,但确确实实是有了感应!
同时,我体内那团水煞似乎也躁动了一下,对这骨片流露出本能的厌恶。
有戏!
“这……这好像是‘醒神玉’的碎片?”黄十二郎凑过来,吸着鼻子闻了闻,小眼睛露出惊奇,“虽然是碎片,但还残留着一丝清净心神、辟易邪祟的效力。司婆婆把它藏得这么隐蔽……难道是……”
它的话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
奶奶在尽可能多地、用各种不起眼的方式,为我留下后手!这玉片,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我稳定心神,对抗水煞的侵蚀!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小小的玉片收好,和木雕放在一起。
心头那股主动出击的念头更加强烈。
老屋里,一定还有更多这样的“暗桩”!
墨玄的禁制隔绝了外界,却也暂时挡住了更大的危险。这或许正是奶奶预料到的、留给我的一个“安全屋”和“准备期”?
我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找出所有奶奶留下的线索,尽可能多地了解真相,提升自己应对危机的能力!
我看向黄十二郎,它的消息灵通,对奶奶的过往也有所了解。
“黄十二郎,”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你帮我一起,把这老屋里里外外,再彻底搜查一遍!任何可疑的角落都不要放过!”
黄十二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木雕和玉片,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权衡,最终点了点头:“成!小的就陪小娘子赌这一把!不过咱得快点,谁知道那位爷啥时候又……”
它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
时间,不多了。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
但老屋内,一场针对过往秘密的主动挖掘,悄然开始。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恐惧等待的囚徒。
我要亲手,从这迷雾和绝境中,挖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