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面应了一声，这就朝着苏子衿走过去，仔仔细端详起她的面容骨相。
他的动作娴熟而精准，根本就没用什么刀具之类的东西，而是拿出来一套特制的药膏、细笔，还有一些看似寻常的用具。
他先拿秘制的药水轻轻地擦苏子衿的脸，这么一擦，苏子衿的皮肤就变了。
原来憔悴苍白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健康的透着点淡红的蜜色，仿佛常在户外走动所致。
接着呢，他用特制的胶泥和细笔，特别巧妙地把她眉骨的弧度改了改，本来很温婉的柳叶眉，这一下就多了几分爽朗的英气。
眼睛的形状也稍微变了变，眼尾拉得长了一点，还往上挑了挑，少了怯懦多了几分敏锐。
最后就是发型了。
千面的手不停地动着，把苏子衿原来的妇人发髻给拆了，改成了京城现在刚出嫁的女子流行的叠云髻。
这个发髻看起来更利落活泼，还有几缕头发碎碎地垂在鬓角边，不光能修饰脸型，还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干练了。
这整个过程也没花太长时间，等到千面弄完退到一边，谢苓拿了一面铜镜递给苏子衿的时候，苏子衿自己都愣住了。
镜子里的这个女人啊，眉眼的轮廓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凑在一起呢，就成了一张陌生又鲜活的脸。
肤色有点深，眉毛眼睛看起来特别舒展明亮，头发梳得干净又整齐。
昔日那个在周家饱受磋磨，眉宇间总带着愁苦与隐忍的苏子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健康、明朗又聪慧坚毅的年轻女子——苏子衿。
可不只是长相变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能把眼前这个明朗的姑娘，和以前那个在周家唯唯诺诺的小媳妇联系到一块儿？
“很好。”谢苓满意地直点头，“这样的话，哪怕以后你和周家人在街上走个对面，他们也肯定认不出你。”
“从今天起，你就是苏子衿了，是玲珑阁的女掌柜。”
苏子衿摸着镜子里熟悉而陌生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她把铜镜放下，朝着谢苓深深地鞠了一躬：
“子衿，领命！”
苏子衿在公主府的日子，开启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
这里有温暖的床榻，干净的衣裳，还有可口的饭菜。
惊蛰每天都会端来补身子的汤药，药虽然苦，可苏子衿心里甜滋滋的。
她知道，这是公主殿下对她的照顾，是真心对她好。
她身上受的伤，在府医用心调养下，一天比一天好。
心里的伤，也在这份久违的尊重与安宁中，慢慢结痂。
苏子衿不是个会安于享乐的人。
身体刚有点起色，她就主动找惊蛰请教公主府的各种规矩，大到怎么跟人交往，小到一杯茶该怎么摆放。
她学得又快又认真，那股子认真劲儿，让府里的丫鬟们都打心底里佩服。
谢苓也不催她，只是让人送来了好多账本和京城各行各业的资料，以及最重要的，人际关系网。
苏子衿便一头扎了进去。
白天，她跟着府里的管事，学着怎么管理偌大一个公主府的内务开销。
夜晚，她便在灯下，一页一页地啃那些枯燥的数字和卷宗，常常一看，就是一个通宵。
即便谢苓下令让她不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也想尽办法抽出时间学习。
她的眼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那是一种，找到了自己价值的光亮。
几日后，一辆看着普通的马车，就停在了北街一个新修葺的铺面前里面。
铺子还未挂匾，朱漆大门紧闭，但门前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已然显露出不凡的气派。
谢苓带着苏子衿和林稚鱼从马车上下来了。
谢苓淡淡地说：“这里，就是玲珑阁。”
大门被推开，里面豁然开朗。
一楼大堂宽敞明亮，上好的金丝楠木柜台，从东头一直延伸到西头，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货架，只等着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填满。
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格照进来，空气里都是新木料和桐油的香味。
十几个身穿统一靛青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早已恭候在此。
他们个个身姿挺拔，容貌俊秀，见了三人，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恭迎殿下，林姑娘，苏掌柜。”
声音整齐划一，中气十足。
苏子衿看得微微一愣，这些……是伙计？
谁家店铺用这么好看又斯文的男子当伙计啊？
林稚鱼倒是没觉得奇怪，她捂着嘴轻轻笑了笑，对谢苓打趣道。
“殿下，您这是要开铺子，还是开选美大会？”
“瞧瞧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是能让小姑娘们脸红心跳的俊俏郎君？”
一个眉眼尤其灵动，看起来最是机灵的少年上前一步，笑嘻嘻地回话。
“林姑娘谬赞了。”
“小的们这张脸，不过是殿下赏的饭碗，真正用来吃饭的，还是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和耳朵。
“小的流云，最拿手的就是听话和说话了。保管能把客人哄得高高兴兴的，让她们心甘情愿地把兜里的银子掏出来。”
这番话说得伶俐又讨喜，把林稚鱼和苏子衿都逗笑了。
谢苓看看了他一眼。
“你这孩子，最会油嘴滑舌。”
“还不快去备茶。”
“好嘞！”
流云利落地应了一声，噌的一下就跑上二楼去了。
三人也跟着拾级而上。
二楼被分成了一个个风格不一样的雅间，有的特别清幽，有的特别华贵，很明显是给不同身份的贵客准备的。
流云很快就端上了香气四溢的茶水和几碟精致的糕点。
三个人就挑了个靠着窗户的雅间坐下了。
苏子衿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热闹非凡的街道，心中感慨万千。
半个月前，她还身处那个肮脏的泥潭，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么烂在里头了。
可现在，她却坐在这里，和当朝公主，官家小姐，一同商议着一番即将搅动京城风云的大事业。
人生际遇，何其玄妙！
“都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谢苓率先开了口。
林稚鱼抿了一口茶，看向苏子衿。
“苏掌柜是这方面的行家，你先说吧。”
苏子衿也没推脱，她早已将那些资料烂熟于心，此刻娓娓道来，条理清晰。
“殿下，林姑娘。”
“我觉着，玲珑阁的根基就在一楼。”
“一楼的糕点、锦缎、香薰，必须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我们要做的不是薄利多销，而是用独一无二的品质，打响名号，立住脚跟。”
林稚鱼听了就点头，补充道。
“没错。京城那些贵妇小姐们啊，最不缺的就是钱，她们缺的是新鲜玩意儿，是独一份的尊贵。”
她伸出纤纤玉指，比划着。
“她们买的不是东西，是脸面。”
“与其说是买一件衣裳，一盒香膏，不如说是买一份旁人没有的体面，一种走在风尚最前头的骄傲。”
苏子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林小姐这话，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那就是二楼的雅间。”
“我们可以将会员分为三六九等，不同等级的会员，可以享受不同的雅间，预定不同限量的商品。最高等级的客人，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专属绣娘和调香师。”
“得让进玲珑阁二楼变成一种身份的象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从实际经营出发，一个从客户心理着手，竟是越说越投机，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谢苓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很少插嘴。
直到她们讨论到如何宣传时，她才轻轻敲了敲桌面。
“第一批客人，我都已经给你们想好了。”
林稚鱼和苏子衿马上就朝她看了过去。
就听谢苓慢悠悠地说：“贵妃娘娘的寿辰眼看看着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