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司门口的气氛正因信任危机而僵持不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只见张宝玥的贴身丫鬟琉璃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对着萧煜便噗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吧!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受不住老爷去世的刺激,悲恸过度,方才……方才竟要悬梁自尽!幸好被奴婢们及时发现救了下来!可小姐她情绪激动,谁的话也不听,只一直念叨着王爷您的名字!奴婢求求您,快去劝劝小姐吧!万一……万一再出什么事,奴婢们可怎么向死去的太傅交代啊!”
琉璃声泪俱下,表演得情真意切。
席云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凑到唐清羽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吐槽道:“老大,看到没?这古代的绿茶,套路也差不多嘛,一哭二闹三上吊,博同情专用技能。”
唐清羽目光清冷,看着萧煜的反应,语气平淡地接了一句:“方法虽老套,但架不住你们男人就吃这一套,偏爱这种柔弱不能自理、处处需要保护的。”
萧煜本就因唐清羽和席云的“亲密”以及刚才的信任质问而心头火起,此刻再听到唐清羽这带着讽刺的话语,又见琉璃前来“添乱”,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琉璃,冷冰冰地丢出一句:“她要悬梁?那就给她换根粗点的绳子,免得一次不成,还得受二茬罪。”
这话一出,不仅琉璃猛地抬起头,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煜,连唐清羽和席云都愣了一下。
萧煜不耐烦地扫了琉璃一眼,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你们张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丫鬟婆子,都劝不住一个弱质女流?非要本王过去?本王是庙里供奉的菩萨吗,去了就能让你们太傅死而复生?若是她以后日日这般闹着要自尽,本王是不是什么都不用干了,十二个时辰守在她床边看着她?”
他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话,如同几记响亮的耳光,扇得琉璃面红耳赤,跪在那里不知所措,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席云又悄悄碰了碰唐清羽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嘿,老大,看来你这王爷男朋友脑子还没完全被绿茶糊住,似乎还有得救啊?要不……您老人家再给他一次机会?”
唐清羽瞪了席云一眼,示意他闭嘴,但看向萧煜的目光中,那层冰霜似乎略微融化了一丝。
至少,他这次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跟着跑去“安慰”张宝玥。
就在这时,张府护卫秦砚也快步赶来,见到萧煜,抱拳行礼,语气沉稳:“殿下,晟王殿下已驾临张府,正在前厅等候,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请您即刻过府一趟。”
听闻是亲叔叔晟王萧玘传唤,萧煜神色一正。
晟王亲自到场,必然是为了张太傅被杀这桩惊天大案,于公于私,他都不得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情绪,看向唐清羽,语气缓和了些:“清羽,王叔相召,我必须过去一趟。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唐清羽身边,一脸“这是我师父”表情的席云,眉头又皱了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席云道:“还有你,既然拜了师,就要懂得师徒有别,尊卑分寸!说话就好好说话,保持距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完,他也不等两人回应,深深看了唐清羽一眼,转身便跟着秦砚大步离去。
看着萧煜离开的背影,席云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对唐清羽道:“老大,你这男朋友醋劲儿不小啊,占有欲挺强。不过看他刚才怼那个丫鬟的样子,还算有点脑子,没被那个张宝玥完全迷了心窍。”
唐清羽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将思绪拉回了正事上。“少贫嘴。张太傅的案子,你怎么看?”
谈到正事,席云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他之前已经快速浏览了唐清羽记录的验尸文书和现场勘察记录。
“老大,别的先不说,那几滴蜡油,我觉得非常蹊跷。横梁上,还有张忠脚下的地面上,都出现了蜡油。如果是用来照明的蜡烛,为什么会滴在那种地方?而且量似乎不多,更像是……某种装置残留的?”
唐清羽赞许地点点头,席云虽然跳脱,但在专业相关的事情上,直觉和观察力确实不错。
“我也怀疑这一点。那个密室形成得太过完美,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蜡油很可能就是破解密室的关键。”
“那还等什么?”席云摩拳擦掌,显得有些兴奋,“咱们再去一趟案发现场!用我们现代人的思维,好好勘察一下那个书房!我就不信,真有天衣无缝的犯罪!”
唐清羽也正有此意。之前的勘察因为张宝玥的哭闹和萧煜的在场,多少有些干扰。
现在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带着不同的视角重新检查。
“走吧。”唐清羽提起她的勘察箱,对席云示意。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前往张府。由于唐清羽提刑官的身份,加上张府如今乱作一团,也无人阻拦他们。
他们避开前厅可能正在议事的晟王和萧煜,直接来到了位于后院的书房命案现场。
书房依旧保持着被撞开后的样子,门口有衙役看守。
唐清羽出示令牌,带着席云再次踏入这个弥漫着淡淡血腥味和诡异气氛的房间。
“就是这里。”唐清羽指着横梁下方,以及张忠尸体原先悬挂位置的地面,“蜡油痕迹就在这两处。”
席云仰头看着高高的横梁,又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那几点不起眼的凝固蜡油。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横梁上的蜡油,位置似乎不在绳索摩擦痕迹的正下方,而是偏了一点……老大,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利用了什么机关?比如,用蜡烛燃烧来定时触发某种装置?”
唐清羽眼中光芒一闪:“机关?继续说。”
席云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目光扫过书架、窗棂、桌案:“如果张忠不是自杀,而是他杀,那么凶手是如何在制造了密室,并且让张忠‘被自杀’之后,自己离开的呢?如果有一个延时机关,比如用一根细线绑住门闩,另一头系着一截蜡烛,蜡烛燃烧到一定位置烧断细线,门闩落下,密室就形成了。而蜡烛燃烧时滴落的蜡油,就可能落在我们发现的位置……”
这个想法与唐清羽之前的某些推测不谋而合。
她走到书房门后,仔细检查门闩和周围的木框,寻找可能存在的摩擦痕迹或细线残留。
“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用了细线,燃烧后应该会有灰烬残留,或者在线被烧断的瞬间,门闩落下的声音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唐清羽冷静地分析着漏洞。
师徒二人完全沉浸在了案情分析之中,围绕着那几滴关键的蜡油和密室的构成,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和推理。
席云刚穿越,思维不受这个时代局限,常常提出一些天马行空却又不无道理的想法;而唐清羽则凭借扎实的古代刑侦经验和严谨的逻辑,逐一验证或反驳。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书房窗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双阴鸷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紧紧地盯着他们在房内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