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白卿儿花容失色地低呼了一声,摸出一方帕子去擦拭湿漉漉的袖子。
侯夫人略略蹙了蹙眉头,轻斥道:“卿儿,你真是毛手毛脚的,以后要跟你表姐多学点。”
白卿儿委屈地轻咬下唇,但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
一旁待命的圆脸宫女这时上前了两步,恭敬地说道:“白小姐,请随奴婢到浣云斋换身衣裳吧。”
白卿儿攥紧了那方被酒水润湿的帕子,半垂的乌睫遮住眸底那片阴翳的沉郁。
犹豫了两息后,她眼睫微动,有些忐忑地对明皎说:“表姐,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然而,明皎半点不想陪着她粉饰太平,淡淡道:“表妹,你我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你应该求母亲陪你才是。”
“有母亲与你一起,你不是更安心吗?”
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引得白卿儿与侯夫人皆是面色微微一变。
太夫人皱起了花白的眉头。
她知道明皎不喜白卿儿,但没想到在宫宴上,当着宫女的面,大孙女竟然半点情面也不留。
太夫人不想家丑外扬,习惯地吩咐另一边的常氏:“常氏,你陪卿儿去。”
话出口的那一瞬,太夫人后悔了,突然想起前不久常氏与白卿儿在观潮轩打了一架的事。
“……”常氏的表情微僵。
她不愿陪白卿儿这个狐狸精去更衣,也想像明皎一般断然回绝,可今时今日,她在侯府地位尴尬,“世子夫人”的名头早就名存实亡,只看景川侯何时将明远、明遇被调包的事上奏皇帝。
半晌,常氏语气生硬地应了:“表妹,我陪你去吧。”
常氏与白卿儿自那日撕破脸后,彼此就不曾说过一句话,但此刻身在太后的寿宴,也不好翻脸,两人赶忙起身,随那圆脸宫女从偏门出去了。
她们的离席没有惊动任何宾客。
正殿内,热闹非凡。
身着杏黄色蟒袍的大皇子大步走至王太后跟前,抬手示意内侍呈上寿礼。
“孙儿恭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孙儿寻得千年暖玉一尊,雕琢成‘松鹤延年’摆件,愿祖母如松鹤般岁岁无忧。”
内侍打开锦盒,温润的玉光映得满殿生辉。
太后伸手轻触暖玉摆件,眼中满是喜爱,眉开眼笑地赞道:“大皇子有心了,哀家十分喜欢。”
满殿臣子纷纷附和称颂,气氛喜庆热闹。
接着,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几位公主也纷纷为太后献上了寿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些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席,又三三两两地返回紫霄殿。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宗室王亲都献完了寿礼。
下一位就轮到了皇后的大哥——王国舅。
他令人抬了一张紫檀木大案,将一幅卷轴铺平在案上,高声道:“太后娘娘,此乃臣邀百位本届贡士共书的《百寿图》,每一字皆含祝福,愿太后娘娘福寿绵长,乐享天伦。”
王太后对这幅画十分感兴趣,招呼上帝后,一起走到紫檀木大案前,饶有兴致地赏起这幅《百寿图》。
突然,太后目光微亮,伸出一根指头指向其中一个字:“这个字是何人所书?”
“笔力浑厚又不失飘逸,观字如见人,依哀家看,这般好字,倒有几分状元之相。”
“皇上以为如何?”
王太后偏头看皇帝。
皇帝唇边的笑意有一瞬的凝滞,眸色幽深,道:“横平竖直见风骨,太后的眼光自是极好。”
“太后和皇上真是目光如炬。”王国舅重重地抚掌,“这是今科会元的字。”
一旁,几个国舅党的朝臣闻言,连忙附和着夸赞太后眼光独到。
一片热闹的气氛中,明皎在一个青衣宫女的陪同下退出席宴,打算去更衣。
她略有几分心神不宁,回头朝皇帝与太后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些年,皇帝有心提拔那些寒门子弟为他所用,好摆脱王家的掣肘。王国舅与太后对此自然心知肚明,这幅《百寿图》便是王家在挑衅皇帝。
下一步,王国舅就该请皇帝立下大皇子妃与二皇子妃的人选了。
谁娶王家女,谁就是太子的人选。
明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皎姐儿,等等我。”
常氏疾步匆匆地从后方追了过来,身后也跟了一个宫女。
“皎姐儿,一道走吧。”常氏气息微喘,讨好地笑道,“我刚与卿儿去过一次,我认得路。”
常氏亲昵地挽上了明皎的胳膊,与她一起继续往前走。
“皎姐儿,我知道你因为你大哥的事与我生分了。”常氏轻叹了口气,一副开诚布公的架势,“但这件事上,我也是受害者。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的。”
“从前,我也是被白卿儿给蒙蔽了,才会对她掏心掏肺……没想到她这么喜欢勾搭‘表哥’。”
常氏越说越是咬牙切齿。
明皎一路无言,只听常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姑嫂俩拐过两道月亮门,又绕湖走了小半圈,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建筑前。
屋门虚掩着,周围静得连虫鸣都听不见。
“吱呀——”
圆脸宫女上前推开了屋门,侧身让开,笑道:“明大小姐,世子夫人,请进屋更衣吧。”
推门的那一瞬,隐约有一缕甜腻的熏香从门缝里飘出。
明皎天生五感敏锐,鼻尖立刻捕捉到香味中的异样——甜香中裹着丝极淡的异香,若有似无,寻常人难察觉。
这是销魂香!
这香会让人丧失理智,心醉魂迷,陷入一种飘飘欲仙的幻觉中。
明皎目光一冷,忽然猛拽了下常氏的胳膊,一拖一拽,就将人一脚给踹进了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常氏根本没反应过来,右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踉跄地摔进了屋。
“明皎!你这是做什么?!”摔在地上的常氏尖声质问,发钗歪斜。
明皎以帕子遮掩口鼻,冷冷地看着屋内的常氏,“常静怡,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
“你不带我去浣云斋,却把我骗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