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生气?”
快出山,冯氏终于忍不住了。
气喘吁吁地问。
肖青青撇头看了她一眼。
“气什么?”
“还能气什么,昨儿那些话呗。”
“有什么可气的,不都说了,寡妇门前是非多。”
“你是一般寡妇?”冯氏没好气。
她还能不知道这理?
就是太有感,逃荒都不挨亲,不靠邻的。
可她跟自己不同。
新寡未育不说,本事还大。
“那些话别说是投靠你的人说来,便是毫不相干的人说着,也该撕了她的嘴。”
“···人怎么投靠我了?
人家与我,那是合作关系。
人家没了我不见得难过,我没了人家的帮忙却有所损失。”
“我听你哔哔。”冯氏没忍住,剜了她一眼。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可不行破罐子破摔的,你还年轻,未来不知什么模样。
可即便你未来不考虑再嫁,你这几个儿女也容不得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下次若再遇到这样的人,别只动嘴,直接上手,打服一个是一个。”
“··听你的,要我打不赢,喊你帮忙。”
“你若打不赢的就别叫我了,我躲着耍阴招还能给你报下仇,冲上头就白搭了。”
“那我得想办法给你弄点好吃的,让你力气也大起来,倒时候简单的套个麻袋也能帮我把仇报了。”
“说到这,这肉吃得多还真有用的样子,我现在力气就比之前大了。”
“那我现在不如以前应该是吃少了。”
“你力气小了?”
冯氏是真诧异的,要说背得重,谁都没她背得重,至少是云江云川兄弟的总和,那背篓都是特大号的不说,上头反扣的那只跟下头承重的那只之间,又是能装满两背篓的量。
她毫不怀疑,若是方便,她还能再多背些。
“回头买点肉补补。”
“镇上能买到?”
“···不能了,若不,得空你打一个?”
“看来回头是得打一个。”
肖青青负重走这一天到不觉得吃力,冯氏却不同,聊没多久就结束了,紧跟两人背后的文大伯娘,更是几次想要插嘴,都因背篓太重,太累,没挤出声来。
自落定四水镇,她总找机会与肖青青接触,可每每要说到重要的,都会有人打断。
至于什么是重要的,当然是让肖青青给自家老二做续弦。
她看来,没哪个女人比她更合适。
*
“你们可回了。”
葛婆子远远看见人群就迎上前。
她背后是镇长与一连串镇上居民,灾民。
那一双双盯着她们的眼睛,比饿狼看到肉骨头还要热切。
比正妻抓到三姐还激动。
——“老天,还真有这么多,这是宝山啊,咱的宝山!”
——“娘啊,居然还真有这么多,我眼睛没花!”
——“这可都是咱四水镇的粮啊,咱自己人吃不上,倒是让她们这些灾民抢了先。
该死,这一个个恶赌鬼投胎的都该死,这可是咱的,是咱的。”
——“我还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全都是真的,人家说的都是真的,山里真有粮,真有那么多粮,不怕了,咱再也不用怕了,不止不用担心饿肚子,也不用担心来年的人头税!”
那天,葛婆子说东山不属于四水镇,是官家的,灾民没被勒令进入,肖青青她们从山里淘出什么都是本事。
背地里却有镇民厌恶起灾民来。
哪怕这些人家,因灾民的到来增收,一个月多了几两银子的收入。
家里时蔬更都卖上了好价钱,地里粮食也用最少的工钱打进门,可人性多贪。
看到肖青青她们背出山的果干红薯,红眼的不少,嫉妒仇视的更多。
什么镇长,什么葛婆子,这一刻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一个个,那是恨不得张个嘴就将看到的这些扒拉到自家来。
“婶儿,怪累的,能否先将东西卸了再说?”
“对对对,先回,先回。”
肖青青问得客气,葛婆子后知后觉。
正想问山里粮食可还多的镇长,猛然回神,长臂一甩,大喊出声。
“让开,先让开,让人先回去。”
“镇长,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一妇人大声回。
本退步的顿住脚步,本不愿退让的立即响应。
“是啊,镇长,这些粮食该如何处置,最好先说清楚了,没得回头人说咱欺负外来人。”
“镇长,这山是官家的没错,可这人是在咱镇落的脚,该如何定夺这些粮食,得你给章程啊。”
“镇长···”
“镇长···”
一声声镇长把镇长的脸色喊得铁青。
这一个个的,只差没抢上前了——要他来抢可说更高明。
之前他吼破喉咙,才给人压下去的心思是又活跃了。
“我给章程啊?”镇长笑起来。
笑得阴森森的。
“既然要我给章程,那我便给章程。
大伙听听,我这般可好?
赶走灾民,饿死他们。”
“灾民们,咱四水镇容不得你们,你们走吧。”
镇民:“·····”
灾民:“·····”
这哪里是章程?
这分明是挖苦,是敲打。
镇民能赶吗?
谁开口都是勇士。
灾民想走吗?
这儿离皇城不远不近,到底不是皇城,朝廷若发放灾粮,都不一定分得到他们头上。
有更接近皇城的机会自然愿意。
可还是那句话,谁敢?
你看我,我看了,一时没人做这出头鸟。
此一时彼一时。
镇长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讽刺怂恿。
“走啊。”
“赶啊。”
“你刚刚喊得最欢快,来,对人家表态,老娘们羞个什么劲,又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还怕人。”
“镇长,我不是那意思。”被镇长盯上的妇人快哭了。
这一刻,可不是镇长盯着她,还有灾民。
她要敢说个你们滚,这些人能撕了她。
镇长却拍拍脑门。
没看出妇人的求饶眼神。
“什么?你不是那意思。
你不是那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不是。”
“什么意思都不是你喊什么?”
镇长又接连扯了几个婆子,这些婆子之前喊得有多欢快,这会嘴就闭得有多严实。
这有本事拱火没本事承认的态度,让镇长吹胡子瞪眼。
“东山一直在这里,没跑,未来也不会跑,眼红,心热,谁拦着喊着了?
进,就这会。
没本事就别找话说,你们有本事将灾民赶了,有本事知法犯法,我这一镇之长也就舍命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