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逼到墙角，谁舍得撂挑子？
“科长，我今天是豁出去了才说的。冯主任天天阴着脸，我们走路都屏着呼吸，生怕撞枪口上。”
另一个小护士怯怯插了一句。
“昨天夜班，我值到凌晨三点，打了个哈欠……她路过的时候看见了，当场就指着鼻子骂我‘尸位素餐’，还威胁要扣绩效。其实……我没偷懒，病人刚走，我才松了口气……”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也不是全这样……她对崔娜，就老笑呵呵的。”
冯湘湘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想打听点科室里的风声，却没想到话题一下子拐到了崔娜身上。
可仔细一想，都是医院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知道谁几分底细？
“难怪……最近崔娜被处分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估计是这事惹着她了。”
冯湘湘喃喃出声。
她记得前两天在茶水间听护士们小声嘀咕过。
说崔娜因为一起医疗纠纷被通报批评，还扣了绩效奖金。
可具体缘由没人说得清，只知道是上面直接下的令，连科室都没提前打招呼。
这事在医院里闹得挺大，各种猜测满天飞。
孙强脾气好，但不等于好糊弄。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这位科长表面温和，实则极有主见，从不会在原则问题上退让半步。
之前就有过先例。
某次院老大想插手他们科的用药流程，她硬是顶着压力没松口。
这种刚性，不是人人都敢有的。
正想着，孙强已经抬脚朝办公室走去。
门口那扇木门紧闭着，门牌上写着“主任办公室”几个字。
冯湘湘却一把拉住她。
“科长，别进去。刚才挤兑冯主任的人，是我。”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走廊人来人往，她不想让别人听见，更不想让这件事再添一层误会。
“我躲一躲，免得您进去火上浇油。您要真想管，我先去别处转转。”
倒不是怕冯主任。
真正的麻烦在于，如果她和孙强一起出现在现场，等于直接把矛盾摆上台面。
冯小梅那性子，一向喜欢当众发难，到时候局面只会更加难堪。
她不怕冯主任，但不能连累孙强。
自己刚来报到，根基未稳，哪怕被人刁难也只能忍着。
可孙强不同，她是科室的顶梁柱，一旦被卷进无谓的争执里，影响的是整个团队的运转。
孙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当然明白冯湘湘的用意。
这姑娘，是怕自己被牵连，才主动退一步。
冯湘湘点了下头。
她知道孙强懂了，也就不再多解释。
“行，你先自己转转，转得差不多了就回办公室。”
孙强终于开口。
“顺便熟悉下环境，待久了就知道哪条走廊最安静，哪个楼梯最省时间。”
跟冯湘湘说完，孙强推门进了冯小梅的办公室。
冯湘湘没多留，转身就走。
她相信孙强有能力处理好一切，而她要做的，是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
原本是打算好好逛一逛，毕竟要在这待挺久，得先把地方摸熟了。
医院太大了，将来少不得要跑腿办事，要是连路都不认得，岂不闹笑话？
可刚走到楼梯口，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冯湘湘脚步一顿，那声音她太熟悉了。
“冯湘湘。”
一听是李老的声音，她后背一紧。
李大山，本院前任副院长，如今退居二线。
更重要的是，他当年曾是她导师的至交，对她有过提点之恩。
按理说，见到他不该紧张。
可不知为何，每次面对这位老人，她的心跳总是不由自主地加快。
要是早点去报到，此刻早就坐在工位上了，哪还会在这种地方撞上李老？
更糟的是，她刚得罪了冯主任，眼下又被李院长叫住。
这两件事要是传到一起，难免被人解读出别的意思。
可她心里再慌，脸上也得撑住。
她当年见过的阵仗，可比这大得多。
如今不过是见个老前辈，有什么好怕的？
深吸一口气，她挺直了腰，笑着走过去。
“李院长好，各位老大好！刚来报道有点急，没来得及跟大家打招呼，实在抱歉。”
说完还顺势扫了一眼站在李老身旁的几位中年干部。
她一一微笑致意，礼数周全。
李大山压根没指望她能多得体，没想到这丫头一开口，反倒给了他个惊喜。
“别这么见外。”
他摆了摆手。
嘴上说着不用客气，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会儿他心情挺好。
“叫你来，是觉得你前几天提的那个改革想法挺有料。正好今天要碰头商量医院的大改动，你一块儿来听听。”
冯湘湘愣住了。
她？
一个刚来报到的实习医生？
她微微睁大眼睛，目光在周围人脸上一一扫过。
奇怪……没人皱眉，没人摇头，连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是几位主任模样的人朝她轻轻颔首。
既然前辈们都没有异议，那她更没有理由退缩。
“好，你回去拿个本子，九点，四楼大会议室，准时到。”
李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冯湘湘脸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便转身离开。
李老说完，大伙儿各自散了。
冯湘湘回到工位，没过多久，孙强也回来了。
她脸色不太好，八成是跟冯小梅吵得不痛快。
孙强重重地把资料扔在桌上。
可一看到冯湘湘，她一句抱怨都没提，反倒是立刻挤出一个笑容。
“哎哟，我这脑子！刚忘了跟你说，今天上午有会，本子我都给你备好了，待会儿一块儿去四楼。”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递了过去。
“喏，给你准备的，别嫌我啰嗦。”
冯湘湘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会议。
会议室的安排，时间的调整，甚至她这个实习生的列席，全都有迹可循。
她的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封面上，心跳微微加快。
“科长，我一个实习生，真能去参加这种会？”
实习生参与科室级会议已是破例。
而她刚刚报到，现在却要走进四楼那个象征决策核心的大会议室？
孙强正从抽屉里往外拿本子，一听这话，笑了。
她合上抽屉，双臂交叉搭在桌边。
“我要是跟你说，这场会，就是为了等你才临时定在今天上午。就连会议室，都是因为你才调出来的。你还紧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