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宁地走在返回书房的走廊上,脚下昂贵的地毯似乎也吸不走心头的烦躁。
汐耀身后跟着龙渊和霜溟,按照惯例,晨会之后他们三人还有一场小范围的私下会议需要沟通。
然而此刻,汐耀的思绪却完全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别处。
两个小时了……那个小东西,是不是还在哭?
她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劲儿,他是领教过的。一想到那双盛满泪水、写满被抛弃恐慌的大眼睛,他就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来到书房门口,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甚至顾不上身后两位重臣,第一时间就拿起通讯器,快速给侍应官发了一条讯息:
「孩子怎么样了?」
消息刚发出,还没等到回复,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霜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霜溟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温和却直接地开口。
“殿下,您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汐耀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信任龙渊和霜溟,他们是帝国肱骨,也是他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但是……捡到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长得跟……一模一样?这事实在太过离奇又牵扯私密,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启齿,从何说起。
就在他犹豫着该如何组织语言的间隙,通讯器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侍应官的回复。
他立刻低头查看,屏幕上简短的几行字却让他心头一紧:「殿下,孩子断断续啼哭了近两小时,十分抗拒育儿官的靠近和安抚,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汐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对着通讯器那头命令道:「立刻把她带到书房来。」
……
与此同时,儿童房内。
时楚楚正抽抽嗒嗒地坐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毛绒熊玩偶,这是侍应官为了安抚她而准备的,但显然效果有限。
她的鼻子通红,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而此刻,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淡红色的细小光团,正焦急地萦绕在她面前,上下飞舞,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宿主!宿主你听我说!】
系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忧虑。
【你现在变成幼崽形态,我之前施加的认知干扰效果大打折扣!几乎失效了!现在任何人看到你的脸,都会看得清清楚楚!你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顶着这张脸遇到其他攻略对象!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到时候就全完了!】
光团絮絮叨叨,忧心忡忡。
然而,沉浸在悲伤和分离焦虑中的幼崽版时楚楚,根本听不进这些噪音。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飞来飞去的小红点又吵又烦,比那个试图抱她的陌生阿姨还要讨厌。她瘪着小嘴,把脸埋进玩偶熊柔软的绒毛里,对系统的警告充耳不闻。
系统看着完全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宿主,无奈极了,光团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却是丝毫办法都没有。
好在,这悲伤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太久。
收到命令的侍应官很快出现,他示意育儿官抱起还在小声啜泣的幼崽,一行人匆匆赶往书房。
于是,几分钟后,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
汐耀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目光投向门口。
只见那个小小的人儿被育儿官抱着,出现在了那里。她的小脸上泪痕交错,鼻尖和眼眶都是红彤彤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可怜极了,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知为何,看到这副模样的她,汐耀的心脏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清晰的闷痛。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几乎是有些急切地从育儿官手中接过了那个柔软的小身子,小心翼翼地抱进自己怀里。
他下意识地轻轻摇晃着臂弯,一只手笨拙却轻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嘴里发出极低的安抚性音节。
幼崽在他熟悉的气息和怀抱里,先是委屈地呜咽了两声,小脑袋依赖地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感受到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稳定后,一直紧绷的小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抽泣声也慢慢止息了。
感受到怀里的小东西终于平静下来,汐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长长地、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应官和育儿官可以离开了。
抱着重新变得安静乖巧的幼崽,他坐回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还需要给书房里另外两位目瞪口呆的观众一个解释。
他一边低着头,耐心地拿起旁边水杯,用小小的软勺,一勺一勺地给怀里的幼崽喂温水,一边尽可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道:“……是故人之子。暂时托我照看一段时间。”
他含糊地一笔带过捡到的过程,将重点放在托付上,试图让这件事听起来更合乎情理一些。
喂完了大半杯水,看着小家伙满足地咂咂嘴,依赖地靠在他胸前,汐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书房里的气氛似乎过于安静了。
龙渊和霜溟,从孩子进来之后,就再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他有些莫名地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
这一看,却让他愣住了。
只见两人的目光都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死死地、一眨不眨地聚焦在他怀里那个小家伙身上。
他们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极度震惊的神情,瞳孔微微收缩,嘴唇甚至有些无意识地张开。
汐耀被他们这副前所未有的失态模样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伸出手,在两人视线前方挥了挥:“喂?你们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打扰,两人才像是骤然从一场离奇的梦境中被惊醒,猛地回过神,视线却没有从幼崽脸上移开。
这时,龙渊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盯着汐耀,一字一顿地问道:
“殿下,您说的那位故人……是谁?”
汐耀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在舌尖滚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没能说出口。
然而,就在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怀中的幼崽似乎被龙渊那过于专注和锐利的目光吸引了。
她好奇地转过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怯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两个陌生人。
然后,在三人复杂的注视下,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对着龙渊和霜溟,咧开小嘴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