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二皇兄当然信她。
这点,不用怀疑。
他们从不曾真正质疑过她的判断——毕竟,她生来便通灵慧,感知万物于无形,能见常人所不见之界。
可他们更在意的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女孩,稚嫩得连话都说不全,眼里还带着孩童天真的纯澈,她的心底,竟能藏着什么“恶念”?
杀人?
放火?
还是……
怀着深仇大恨,一心只想报仇雪恨?
毕竟,云音音是逆贼信王的女儿。
当年信王起兵谋反,震动朝纲,血洗宫门,几乎动摇国本。
虽最终伏诛,但余党四散,牵连无数。
皇上念及血脉亲情,对皇族一向宽厚仁慈,即便罪责滔天,也多从轻发落,留一线生机。
可总有些人,恩将仇报,养不熟的狼崽子,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心怀怨恨,咬牙切齿,伺机反扑。
难怪她骨子里,就带着那股邪气。
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诅咒缠身,被怨念浸染,哪怕天真无邪的外表下,也藏着令人不安的暗流。
二皇兄越想越憋不住,胸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疑虑与压抑。
他装作漫不经心,随意地撩了下袖角,缓步向前走近一步,语气故作轻松地问:
“咱们小灵儿法力无边,啥都知道。那你能 tell我,音音到底在想什么,才把自己坑成这样?”
这话一出口,太子下意识地侧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似警告,似提醒,又似兄弟间的默契。
兄弟俩,心照不宣。
他们都明白,这个问题,不只是好奇,更像是一次试探——试探云衿是否真如传说那般无所不知,也试探她是否真心站在他们这一边。
“我怎么知道?”
云衿立刻撇嘴,一脸不屑地嘟起小嘴,小鼻子一皱,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我又没她那么黑!满心满脑都是阴暗算计,整天想着怎么害人、怎么报复!恶心都来不及,还去懂她?”
二皇兄还不死心,眉峰微动,继续追问:“可你不是能听见别人心里话吗?怎么偏偏听不见她的?这不是你说过的本事吗?为何到她这儿就行不通了?”
“才不是!哪有那么玄乎,我根本听不见别人心里想啥!”
云衿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几分恼怒,“就算真能听见,我也猜不透云音音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啊!她的心就像一团乱麻,缠得死紧,全是嫉妒、怨恨、不甘,还有那种扭曲的执念!再说,我容易感受到的,都是真心善意的东西。阳光的、温暖的、柔软的情绪,才是我能触碰到的。至于她?浑身上下都是冷的,黑的,像冰窟里的毒蛇!算了吧,别提了!我碰一下都觉得脏!”
说完,云衿悄悄瞄了眼三皇兄。
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你看吧”的得意与控诉。
她脸上明摆着写着:“你看,我没说错吧!”
然后毫不客气地直接戳穿了他的小心思:
“我现在就感觉得到——你根本不信我!你表面上点头,嘴里应和,可心里早就认定我是夸大其词,甚至编造谎言!可你又为啥一边不信我,一边铁了心觉得坏事都是我干的?还非得要我才能救云音音?你不就是等着我出丑吗?等我治不好她,你好名正言顺地指责我?”
这话一出,太子和二皇弟猛地扭头看向三皇兄。
他们的嘴唇紧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那眼神清清楚楚地写着:别整没用的了!
别再演了!
我们都看在眼里!
三皇兄被当场戳破,脸色瞬间涨红,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他原本端着的手势彻底僵住,面子彻底挂不住,只能梗着脖子,强撑底气地回嘴:“你说的那些神神道道的,我信得过来吗?你的话,就一定对?”
三皇兄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质疑与不满。
他盯着云衿,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要刺穿她内心的伪装。
他的手掌在袖中微微收紧,显然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你说残灵如何如何,可这宫里谁没见过几个疯癫的老奴?你一句怨气,就要定人生死,未免太过轻率了吧?”
“我从不骗人!”
云衿板着脸,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她的语调冷峻而坚定,像冬日清晨的霜雪,毫无温度。
她挺直脊背,双眸直视前方,眉宇间透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唇角抿成一条笔直的线,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不容辩驳。
“我若说了谎,天打雷劈,永堕幽冥。”
“好啊!你刚才自己说,那些残灵的灵力微弱得很。那安乐宫里,那些浑身溃烂、药石无灵的下人,你又怎么解释?”
三皇兄步步紧逼,语气越发激烈。
他伸手一指东侧偏殿的方向,指尖微微颤抖,显然是动了真怒。
“那些人躺了多久了?一个个皮开肉绽,日夜哀嚎,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你说是他们作孽报应,可我问你——他们犯过什么大罪?值得如此折磨?”
“这还用说?主子什么样,下人就什么样!怎么?云音音亲口承认的事,我还冤枉他们了?”
云衿冷笑一声,眼神凌厉地扫过对方的脸庞。
她语速平稳,却字字如针,扎进人心深处。
“那些奴才常年帮云音音炼制邪药,采阴补阳,残害无辜灵植,甚至连濒死之人也不放过。她们主仆沆瀣一气,早已结成毒瘤!如今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临头罢了!”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真正的是,那些奴才确实作恶多端,多年来暗中协助云音音窃取园中灵根,毁损命脉,甚至以活人血祭培育毒草。
他们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罪责难逃。
假的是,那些残灵怨气滔天,根本是因为沾了华光随珠的加持。
那枚传说中的宝珠,本应镇压阴秽,却被云音音私藏多年,偷偷引动其中残存的煞气,灌注于被她残杀的灵植残魂之中。
于是本该安然归土的残灵,在煞气滋养下化为厉怨,夜夜哭嚎,侵蚀宫人心智。
而这真相,此刻还藏在迷雾之中,无人知晓。
“没错,你没冤枉音音。她确实错得离谱。”
三皇兄语气缓了一分,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疲惫与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