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不喜以圣人的标准去苛责旁人。
她没有兴趣搞什么清算大会。
反而对这些五花八门、略带荒唐的心思感到莫名有趣。
没过多久，又一道熟悉又轻快的声音跳了出来。
“哎呀，娘最近老是催着给我相看人家，日日不是这个家的公子就是那府的少爷，烦都烦死了。可这世上，真有能陪我玩那种角色扮演游戏的男人吗？还得是言听计从、任我差遣的那种……光想想都觉得难找！”
“要不……就挑个出身低些的？反正我也不是非得嫁高门大户。我下嫁过去，名分上抬举他，他也该感恩戴德才是。再说了，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吧？真敢惹我不高兴，一道懿旨就能让他全家搬去边疆种地！”
“哎呀，天哪，公主该不会听见我在想这些了吧？太羞人了，太羞人了！脸都要烧起来了，耳朵都红了！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脑子里全是这些不正经的念头，可怎么见人啊……”
“等等……这些主意……这些点子，好像本来就是公主教我的啊？上次她偷偷跟我说：‘若想活得自在，就得先立住身份，让男人知道谁才是家里的主心骨。’然后还讲了几个‘女强男弱’的民间故事……”
“她应该……不会嫌弃我才对吧？毕竟，我是照着她的指点在行事啊……”
“算了算了，还是偷偷瞅一眼公主的表情，看看她有没有生气。万一她皱眉头，我立刻认错，说一切都是我自己异想天开，不关她的事！”
南溪：……
这锅，我背。
是我带偏的。
当初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方五小姐居然认真记下了。
这哪里是教她治家，分明是亲手造了个情感沙盘实验的小魔王出来。
感受到那束偷偷摸摸的目光，南溪轻轻一笑。
除了那些拼命防着被读心的人之外。
还有人压根就把这当成了单向传话筒，完全无视南溪可能听见的事实。
“云衿公主！您若是有难处，尽管开口！我愿意为您效力！”
“臣女乃羽林大将军之女华清柔，自幼习武，通晓兵法，骑射无双！愿做您手下先锋，为您冲锋陷阵，披荆斩棘！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退缩！哪怕赴汤蹈火，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
“公主！公主快看看我！选我！选我当您的心腹！我保证最忠诚、最可靠！比谁都卖力！比谁都敢拼！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
南溪一愣。
原来是来应聘的？
那一股子视死如归的劲头，简直可以当场写进忠烈传里。
毕竟出身武将世家，家中父兄皆是朝中栋梁，从小耳濡目染。
她想走军功这条路，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也完全说得通。
南溪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她的读心术不仅能捕捉心声的内容，还能精准锁定心声来源的位置。
哪怕对方一言不发，她也能感知到思绪的波动方向。
找人简直不要太方便。
目光一扫，视线如轻纱般掠过人群，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两人视线，就这么不期而遇地碰上了。
那是个穿淡粉色长裙的少女，裙裾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她身姿亭亭，眉眼如画，容貌美得近乎不真实。
越是粉嫩娇柔的打扮，背后可能藏着越炸裂的战斗力。
南溪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别被外表迷惑。
在这个宫廷里，能站在这群世家女子之中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
华清柔一脸激动，白皙的小脸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微微颤抖。
然而，就在这情绪高涨的瞬间。
她突然捂住嘴，猛地咳嗽起来。
咳得惊天动地，一声接一声。
身子剧烈颤抖，手臂青筋微凸，整个人摇摇欲坠。
南溪心头一紧，几乎以为她会当场吐血。
她差点脱口而出：“快，叫太医！”
华清柔在心里呐喊：主公！
今天就让我正式追随您吧！
南溪：……
听到那句无声的呐喊，她的眉梢微微一动，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微微一笑。
她的嘴角轻扬，眼角也跟着柔和下来。
也许只是表达方式太热血了，说不定人家想走文官路线呢。
南溪心中暗自思忖。
她知道，并非每个人都适合冲锋陷阵，也不是每个人才都该被安排到前线去拼杀。
有些人更适合运筹帷幄、处理文书、调理事务。
华清柔虽有豪情万丈之志。
但未来究竟如何发展，还得看她的特长与意愿。
不过不管怎样，人才得用起来。
这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法则。
一个人的能力再强，终究孤掌难鸣。
唯有广纳贤才，各司其职，方能成大事。
南溪向来主张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就像她之前跟赵氏、黎氏说的那样。
她手里有不少事，正缺人手去办。
朝中积压的奏折还未批阅，边境军报频频传来。
内务府账目混乱，地方赋税稽查也亟需整顿。
桩桩件件，都需要得力干将去督办落实。
而眼前这些人里，或许就有能挑起重担的可用之才。
听了一圈心声，南溪心里其实挺欣慰的。
大楚的女子，并没有全都认命。
她们并非甘愿困于深宫高墙之内，日日只知描眉绣花、争宠夺宠。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稀奇。
毕竟人性深处，总有不愿被驯服的部分。
无论时代如何压抑，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敢于抬头望天，质疑规则，挑战权威。
人嘛，天生就有点叛逆的劲儿。
孩子会顶撞父母，臣子会劝谏君王，女子也会反抗父权夫权。
这不是谁教的，而是骨子里自带的火种。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它就能燃起燎原之势。
就拿南溪那时候来说，翻一翻几千年的老规矩。
历史里头不也蹦出不少郁害得不得了的女子？
远的不说，单是先楚时期的柳嫄、涂山氏，汉代的吕后、卫子夫，再到南北朝时统领千军的冼夫人。
哪一个不是打破陈规、扭转乾坤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