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杳杳的视野在二人异口同声的呼唤中朦胧,她从灵棠的流苏下缓缓起身,撞进了那双破碎的眸子里。
“陈情......”
走进前世前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被她隐藏。
她只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应该被困在过往之中。
此刻的他跪在星河中,凝望着那个在月下起舞的女孩......
叫他如何能忘,他如何能将她锁在自己的记忆深处的角落,不去回想!
对于时杳杳的怨恨,陈情知道,也清楚自己做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不公平......
可他没办法,他的一生就该这样,背负着温潆棠的过往,走下去。
“杳杳,”陈情抬起头,满目泪光碎在星河光里,“求你......走吧......”
他的尾音缠在灵棠流苏上,被星河风吹得七零八落。
时杳杳站在原地没动。灵棠的流苏扫过她的肩头,带着淡淡的、像极了温潆棠血里的花香。她望着跪在星河中的少年,她笑了:“走?”笑声里裹着碎冰,落在星河光里,“走到哪里去?”
她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指尖轻轻拂过他鬓边的碎发,那里还沾着虚拟星河的光尘。
“陈情,你在害怕吗?”
陈情怔怔的抬起头。
“是因为我,而害怕吗?”
“还是因为温潆棠?”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沙哑的气音:“我……我怕伤害......你.....”
“是吗......”时杳杳突然笑了起来,她的指尖停在他眉骨处,“原来你也会为我害怕啊......”
“我不会让你忘记温潆棠,但我会自私的把你所有的情绪一点一点都圈禁在我的身上。”
“我会成为你今世,唯一的念想!”
时杳杳的声音破开了陈情眼底最后一层朦胧的泪光。他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光还没散尽,却撞进时杳杳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卑微的乞求,没有怯懦的退让,只有一片烧得滚烫的执拗,像虞山部落里那场不肯熄灭的火,要将他层层包裹的愧疚与逃避,都烧出个窟窿来。
“你……”他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抵在星河光凝成的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响。灵棠的流苏恰好垂落在两人之间,拂过他的手背,似乎带着温潆棠血里的清苦,也带着时杳杳发间的草木香,两种气息缠在一起,竟让他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堵住了。
时杳杳却笑了,那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你不用急着回答。”她的指尖从他眉骨滑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那里隔着衣料,能摸到他急促的心跳,“你听,它在慌。不是因为对不住温潆棠,是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早就不该只活在回忆里了。”
“她希望你活着,却不希望让你抱着回忆腐烂。你说怕伤害我,可你把心锁在过去里,让我守着一个不敢回头的影子。”
“陈情,你这个蠢蛋!”
下一刻,时杳杳对着陈情颤抖的唇口,狠狠的吻了下去。
嗡——!!
星河光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点燃,瞬间炸开漫天金紫交织的星火。灵棠的流苏剧烈震颤,垂落的穗子扫过两人交叠的肩,将他们二人之间的所有气息揉成一团滚烫的雾,呛得陈情猛地绷紧了脊背。
他的唇齿此刻却被时杳杳带着怒意的吻烫得发麻。她的舌尖撞开他的牙关,带着点狠劲,像要把这些时日的委屈、不甘,都一股脑塞进他心里。
“唔……”他想推开她,指尖刚触到她的肩头,却被时杳杳死死攥住手腕按在身后。
于是,他放弃了反抗,青涩试探的回应着。
时杳杳感觉到了他的松动。她的吻渐渐慢了下来,不再是带着怒意的冲撞,而是轻轻厮磨着他咬破的唇角,像在舔舐一道旧伤。灵棠的流苏垂落在两人之间,穗子上的光尘沾在她的发间,也沾在他的下颌,像撒了把碎钻,把这个吻衬得又疼又亮。
“咳...咳......”
门外响起了一道轻咳,闻竹站在尴尬的不成样子,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陈情的动作猛地一顿,耳根瞬间涨得通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身,将时杳杳半护在身后,喉结滚了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沙哑:“闻竹?”
时杳杳的脸早埋进了陈情的肩窝,方才吻里的勇烈褪去,此刻只剩被撞破的羞赧,连耳根都染上了薄红,偏偏灵棠的流苏还不识趣地扫过她的发梢,像是在轻轻逗弄。
闻竹梗着脖子没敢抬头,但想传达的事又太过重要,他又不得不打破这氛围:“陈老板......茶铺来客了。”
“我们家老板,要你现在过去一趟。”
“好。”陈情的喉头滚了滚。
......
今夜的香兰茶铺很静,檐下的铜铃似乎都在刻意避免晃动,数只游魂徘徊在茶铺的周边,却没有一个敢敲开茶铺的木门。
时杳杳跟着陈情走出惊骨斋,显得有些拘谨,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了,有些太快了......
陈情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时,眼底映着点街灯的光,像落了两颗星。他没说话,只是往她身边靠了半步,刚好能让她在转身时,轻易撞进他的影子里。
到了茶铺门口,陈情本想着推门而进,但手附上门把手的时候,一股澎湃的力量推开了他的手掌。
他皱了皱眉,只好抬手叩门,指节敲在木门上,发出“笃笃”两声轻响,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清越。
“进。”
红绡的声音,不轻不响的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香兰茶铺的大门也自动开了。
茶铺里很暗,带着幽幽的红酒香,但好在桌上的烛火,点亮了一方小天地,映照着今夜穿着红色西服的红绡,格外的明亮。
陈情的脚步顿在门槛处,目光落在红绡身上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此刻的她,正端着一杯红酒,面色复杂的坐在一张餐桌旁。
今夜的她,有些不一样。
与她认识了一千六百多年,陈情对她太熟悉了,红绡这副样子,意味着——
她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