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别谢我。”赵铁锤连连摆手，指了指谢临川，“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炼器材料都是老谢出的。要谢就谢他吧！话我带到了，东西也送到了，我手上还有活儿，就先走一步！丫头，有事随时用玉盘喊我！往后在云梦泽，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你，直接跟你赵大哥说，我非锤爆他不可！”
话音未落，他已如来时一般大步流星，转眼就出了小院。
傅柠低头看着怀里的储物袋，心情复杂，低声开口：“谢老师，我问你件事。”
谢临川敛眸，“恩？”
她问：“蓬莱主，你能杀吗？还是不能杀？或者说……杀不了？”
谢临川轻叹：“杀不了。”
傅柠明白了。看来那老东西背景不浅，难怪店那么难吃还能称顶级食府，背后果然有人撑腰。
还有……
她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隐藏登仙修为，是不是也为了避开刚才说的麻烦？”
谢临川蓦地抬眼看她，“是。”
他随即又道：“阿柠，不必担心，我……”
“谢老师，”傅柠打断他，她想通了关键，反而轻松了点，甚至还调侃他，“我懂，你不必解释。你现在这样以‘人’的身份，才是最好的伪装。”
“一旦成‘仙’，我和五味楼的麻烦就大了。你已渡劫这件事，必须瞒得滴水不漏。”
她脑子转得飞快，继续分析：“这么一看，王有财反倒是误打误撞帮了我们一把。”
没错，再今日之前，她和谢临川同时出现，只存在于王有财的记忆中。
如果今天谢临川暴露了登仙修为，那重点就不再是他本身，而是——他是如何渡劫的？在何处渡的？为何能隐藏大乘期的天劫？
到时候，没人敢直接动谢临川，但所有相关者都难逃一劫！
即便查不出五味楼的法则，也能通过王有财的记忆找到她。哪怕她只是个路人，也难逃搜魂的下场。就算她和谢临川关系匪浅，也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而现在，局面反而明朗。
今天他们试探谢临川，得到的答案是他依旧是大乘期，并未因少年形态而压制修为。
那么她，只是一个与谢临川关系不错的女修。惹她，就等于惹谢临川。
虽然麻烦仍在，但至少可控，不会引发更疯狂的后果。
傅柠暗自庆幸，还好雅室没对外人开放。
鹿小姐住的那间已抹去法则，只能算普通客房。她给过宴无尘一把钥匙，但他一次也没来住过。
真正体验过法则效果的，目前只有谢临川。
“没事，局面还在掌控中。有你在，问题不大。”她说。
谢临川闻言，神色也柔和了许多，“恩，不愧是阿柠。”
傅柠轻吁一口气，说道：“谢老师，明天我想一个人出去一趟。”
谢临川没有追问，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
第二天。
傅柠换回那身最简单的素色衣裙，没戴任何显眼饰物，连五味令也收了起来，不再用它隐藏修为。她只向谢临川要了一顶能改换容貌、隔绝神识探查的斗笠。
她打算真正以一个普通金丹修士的身份，重新看看这座云梦泽。
独自走上仙泉城街道，阳光和煦，市集依旧热闹。她走向几天前曾光顾的茶楼，刚到门口，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下。
对方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朴素的衣着和低微的修为上停顿片刻，脸上那点职业笑容顿时淡去，语气轻慢：“这位道友，抱歉，我们这儿只招待金丹期以上的客人，您怕是走错地方了。”
傅柠没说话，转身离开。
她又走向一家卖灵植的铺子，本以为对客人修为没要求，可刚拿起一株灵草想问价，掌柜就皱起眉头：“哎，别乱碰！碰坏了你赔得起吗？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她再次默默走开。
走到一条安静些的巷口，她看见一个小孩蹲在地上哭闹，他母亲在一旁焦急地哄着。
傅柠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糖球，蹲下身递过去，柔声道：“这个给你吃。”
那胖小子哭声一顿，盯着糖球眨了眨眼，刚想伸手，旁边的妇人却猛地一巴掌将糖球打落在地！
糖球滚进尘土，沾满灰渍。
妇人一把抱起孩子，如避蛇蝎般厉声斥道：“哪来的穷酸修士！滚远点！谁晓得你这东西干不干净？苍梧洲来的下等人，也配跟我儿子搭话？宝儿乖，不哭不哭，娘带你去买蜜糕！”
傅柠脸上没什么表情，弯腰捡起糖球，撕开糖纸，放进自己嘴里。
好吃！甜的！
她嚼着糖，没再看那对母子，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傍晚华灯初上，她又去了一次“一味轩”。
这次没用谢临川的令牌，而是早早去排队，指望能碰运气被放进几位无预约的客人。
没站多久，接待的老头却一眼认出她：“仙子来啦？排什么队呀，里边请，角落还有个位置。”
傅柠微怔，走进店内，老板娘一见她便笑逐颜开：“哎呦！仙子来得正好！今天刚到一批香隐菌，老婆子我亲自给您露一手！”
傅柠也笑了：“好。”
她吃了一顿简单却舒心的饭菜。
老板娘兴奋地告诉她，用了她给的香料，几位老客都说味道更上一层楼。
傅柠尝着用新香料烹制的菜肴，顺势指点了几处处理食材、激发风味的小技巧，喜得老板娘连连道谢，最后又硬塞给她两坛酒作谢礼。
抱着酒坛回到小院，傅柠的心情似乎明朗了许多。
谢临川已在等她，廊下小桌上温着一壶清茶。
她走过去，拿起酒坛晃了晃，笑道：“谢老师，喝酒吗？”
几杯酒下肚，傅柠望着天边朦胧的月色，忽然开口：“谢老师，我想明白了。”
“嗯？”
“之前，我想得有点太多了。”她语气平静，“我想，既然任务需要知名度，又正好每个包厢都要连续一年赚那么多灵石。巧的是，我也想拓展五味楼的市场，把名气打出去。不管怎么看，都得靠云梦泽的人长期支持。这样既轻松，又简单。”
并不是傅柠看不起苍梧州修士的消费力。
她的食客中虽多是普通修士，但大家在修仙界摸爬滚打多年，多少都有些积蓄。
其中也不乏家底丰厚的。每天玉盘上最多的留言，就是问何时能订到雅间、包厢，想来吃饭。
只是人多座少，有些人拉不下面子。
这背后，是修仙界始终存在的阶层之别。
很正常，哪里都一样。
但为了任务，也为了稳定，云梦泽的客人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她来云梦泽，一是学学装修，找找灵感；二是考察市场，看看自己在这儿算哪一层。
她顿了顿，自嘲地弯起嘴角：“结果发现，根本没必要。”
她仰头喝尽杯中酒，眼神清明：“云梦泽是有很多厉害人，也有很多灵石。但有些人，就像那云海里的幻纱鱼，看着漂亮，切开里面却是一团糟，没什么吃头，还没特色，他们甚至不配让我多费心思。”
谢临川安静地听着，只是又给她斟了一杯酒。
“所以——！”她高声宣布，“任务我要做，知名度也要，灵石更要赚……只不过，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主动来我的地盘，守我的规矩，为我的菜折腰低头！”
她拍了拍石桌，像是立下了一个崭新的目标：“对！就这样！这才痛快！”
谢临川望着她，月光洒落，仿佛为她镀上一层银辉。
他柔声道：“嗯，这样很好。”
这才是她。从不被规则束缚，只会创造规则。
傅柠嘿嘿一笑，又喝了一杯：“不过云梦泽也挺有意思，长了不少见识，还遇到像一味轩老板娘这样真心热爱厨艺的人！等我在这儿站稳脚跟，就带大家都来玩！”
说完，她举着空杯傻笑，身子软软地晃悠。
“好，”谢临川说，“随时想来，我都陪你。”
“好耶！自然要你陪我…不对，是陪我们来！嘿嘿！”
“依你，怎样都好。”他答。
而后，傅柠又喝了好几杯酒，又说了一堆豪言壮语，谢临川都一一应下。
夜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携着酒香悄然融进温柔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