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跟叶景辰就没说过几句话,并不熟悉。
小丫头看着眼前的红包不敢接,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怯生生地看向我。
“哥,朵朵还小,用不上红包。”
我伸手想推回去,叶景辰却执意将红包塞进了朵朵手里。
“昭昭,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不肯原谅我。”
他深深叹了口气,看似很愧疚:“这些日子看着你把叶氏撑起来,还做得有声有色,我反思了很多。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做爸妈的孩子。我对不起爸妈,也对不起这个家。”
他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可我心里却没半点波澜。
一个为了苏雅欣能和全家决裂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醒悟了?
我没戳破,只是淡淡道:“爸妈年纪大了,你以后少气点他们,比什么都强。”
正说着,叶夫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快点洗手,菜都快好了。”
自从叶家没落,她就辞退了佣人,大小事都亲力亲为。
我连忙跟着进厨房打下手,随口问:“妈,爸呢?”
“你爸的一个老朋友在帝都去世了,他去参加葬礼,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叶夫人一边摘菜,一边说。
我点点头,听着客厅里叶景辰和朵朵的说话声,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妈,我哥……他跟你们认错了吗?”
叶夫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欣慰:“你哥终究没忘自己是叶家子孙,跟那个小狐狸精分了。这两天都在家待着,哪儿也没去。”
我心里了然。
多半是叶家断了叶景辰的经济来源,苏雅欣见他落魄,才主动甩了他。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哥看清了那女人的真面目。
很快,饭菜陆续端上桌。叶景辰仿佛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吃饭时不停地往我碗里夹我爱吃的菜,还时不时问我工作累不累。
可经历了那么多欺骗和背叛,这三言两语的示好,已经不足以让我重新相信一个人了。
我跟曾经处处保护我的哥哥,现在变得陌生而客套。
饭菜的热气氤氲着餐桌。
叶夫人突然放下筷子,看向我道:“昭昭,你哥现在跟那个小贱人彻底断了。他都三十多了,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事儿,你给他在公司安排个职位,让他回去吧!”
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心头瞬间清明。
原来,这才是我哥今天示好的真正目的。
他是真的想明白跟苏雅欣分了,还是为了重回叶氏才演戏?
我压下疑虑,婉拒道:“妈,公司现在已经彻底转型成传媒行业了,暂时没有适合哥的职位。”
“这没关系。”
叶景辰立刻接话道,“我学的是管理,管人方面很有经验。不管什么行业,都需要管理者。你一个女人在外面单打独斗太辛苦,我去帮你,好歹能分担些。”
我没理会他,转头对叶夫人道:“妈,其实这次叶氏转型需要大量资金,我有两个同事也投了钱。公司的事我不能一个人做主,得跟她们商量。”
叶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染上了一抹埋怨:“昭昭,妈知道公司是你救回来的,你本事大。可你哥也姓叶啊!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总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吧?”
“那爸是什么态度?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叶景辰和叶夫人。
两人脸上同时掠过一抹心虚。
叶夫人叹了口气道:“那天你哥回来认错,你爸不信他,把他轰出去了。直到你爸昨天去帝都参加朋友葬礼,我才敢让你哥回来。昭昭,你可不能跟你爸一样,一锤子把他打死。”
听到父亲的反应,我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这个家里,至少还有人是拎得清的。
看这架势,叶景辰究竟有没有跟苏雅欣分手都难说。
我也不确定叶夫人是被蒙骗,还是单纯的慈母多败儿包庇叶景辰。
因此,我只能耐着性子道:“妈,我接手叶氏的时候,公司是什么烂摊子,您和爸都清楚。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让叶氏重新站稳脚跟,人事安排真的不能草率,希望您能体谅。”
叶夫人勉强点了点头,一脸愁容。
叶景辰却追问道:“那你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能答复我?”
我没有立刻拒绝,因为我不想在餐桌上起冲突。
一来我未必能吵过叶景辰,朵朵看待心里也会不舒服;二来叶夫人身体不好,经不起生气。
因此,我只好用缓兵之计,不动声色地说:“哥,你给我一个星期,我跟同事商量一下。总不能让你从底层做起,丢了面子,对不对?”
叶景辰明显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昭昭,以前是哥糊涂,对不住你。说到底,关键时候还是得是自家人。”
叶夫人欣慰地看着儿子,笑道:“看吧,只要你跟那个小妖精一刀两断,这个家永远欢迎你。毕竟,你是爸妈唯一的儿子。”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我饭后我找了个借口,带着朵朵匆匆离开了叶家。
……
车子驶离叶家,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调转方向,开往了城郊那家曾经合作过的私家侦探所。
推开门,负责人老周正低头整理文件。
“叶小姐,好久不见。”老周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起身让座。
我直接说明来意,道:“帮我查下这两个人最近一个月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之间的往来,越详细越好。”
老周记录了叶景辰和苏雅欣的信息,点头道:“没问题,叶小姐放心。”
“三天的时间够吗?”
我必须尽快弄清楚,叶景辰的“改邪归正”到底是真心,还是又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差不多,”老周沉吟了一下,“苏雅欣之前也有过些小动静,只有他们在海城,我们查起来不算麻烦。如果有任何消息,我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我付了定金,起身离开。
我越发觉得,苏雅欣和叶景辰或许根本就没有分手。
毕竟,苏雅欣那种贪得无厌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叶景辰这个“摇钱树”?
而叶景辰被她迷惑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突然幡然醒悟?
这背后,一定有事瞒着我。
现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查清楚真相,绝不能让他们再毁了叶家,毁了我好不容易稳住的叶氏。
……
坐进车里,我刚好接到了沈宴州的电话。
他温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喂,昭昭。我到这边了,给你报个平安。”
“你见到我妈妈了嘛?”
我有些担心的问,“怎么样,我妈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变化?”
那边沉默了片刻,比预想中更久一些,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她……情况还算稳定,你别担心。”
沈宴州言简意赅的回答了我。
我松了口气,道:“那我能不能跟她视频一下?我……想她了。”
电话那头又是短暂的停顿,接着传来他略显沙哑的解释:“昭昭,二叔的研究所管控很严,有规定,暂时不能视频探视。毕竟,涉及一些研究保密。”
我愣了一下,随即压下心底的那点失落,抱歉地说:“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这茬。那你替我多照看她,有任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我会的。”他的声音柔和了些,道,“你在国内也照顾好自己,别太累。”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心里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
……
与此同时。
挂掉电话的瞬间,沈宴州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他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站在一旁的沈玄青,声音低沉而冰冷:“二叔,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沈玄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她不见了。监控没拍到任何异常,就是凭空消失了,这世上本就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沈宴州是一个字都不信,他眼神锐利如刀,“她是个躺了好几年的植物人,连手指都动不了,怎么可能凭空消失?研究所的安保是你亲自设计的,你别告诉我,连一个病人都看不住!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没有隐瞒!”
沈玄青的语气斩钉截铁,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沈宴州的目光,“事情就是这样,你再追问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昭昭知道真相,她承受不起这个打击。要不过段时间,我们就宣布宛华已经……去世了吧!”
沈宴州拳头紧紧攥起,“我刚才跟她撒谎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她没有母亲,会带她见她。现在你让我怎么跟她交代?说她的母亲,一个植物人,离奇失踪了?”
沈玄青喉头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化作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却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沈宴州。
沈宴州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的火气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从未想过,一向沉稳可靠的二叔,他最敬重的二叔,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做出如此反常的事。
他清楚地察觉到沈玄青眼底的躲闪与挣扎,知道他一定有难言之隐。
可这份隐瞒,却像一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的信任与耐心。
“二叔,”沈宴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昭昭的母亲真的不在了,哪怕是寿终正寝,我都能接受,也会陪着昭昭一起面对。但我无法接受,你用‘离奇失踪’这种鬼话来搪塞我!你这是在把我们当傻子一样玩弄!”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沈宴州眼底充满了寒意与失望,他死死盯着沈玄青,一字一句道:“二叔,你不跟我说实话没关系,但我告诉你,我会继续查下去!不管她是活还是死,我都要见到人!”
这话让沈玄青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原本就紧绷的神情更添了几分凝重,严肃的说:“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宴州,保护好昭昭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你我都无法阻止,也改变不了什么。二叔不会害你,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沈宴州看着沈玄青眼底的恳切,手指却愈发收紧。
他缓缓摇头,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二叔,我不能信。昭昭的母亲也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走,脚步沉稳而坚定。
当沈宴州走到门口,手刚握住门把手,身后就传来沈玄青低沉的声音:“宴州,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二叔不会害你,你和昭昭好好的就够了,不要再管与你无关的事。”
沈宴州背脊一僵,讽刺地说“什么叫与我无关的事?你是说跟昭昭血脉相连的人与我无关吗?但那是她最重要的人!若你真为我们好,那你就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真相查出来!”
说完,他拉开门,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
海城。
周日的晨光刚漫过落地窗,我进了许久没进的厨房。
沈老夫人近来精神头欠佳,我特意推掉周末的工作,想亲手做些她爱吃的菜。
毕竟,自从叶氏转型开始,我很少能照顾到珊珊和朵朵,基本都是老夫人在帮忙看孩子。
虽然两个孩子都挺乖,但看孩子这种事,本身就是劳心劳力的。
更何况,老夫人年纪还这么大了。
“妈妈!”清脆的童声从门口传来,朵朵扎着羊角辫,迈着小短腿跑进来。
见我在准备食材,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哇,好久没吃妈妈做的饭啦!”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道:“朵朵,去把那边我切好的果盘端去给太奶奶吃。”
朵朵听话的端起果盘,但声音也渐渐低落下去:“要是珊珊也在就好了。”
我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心像是被针突然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