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收起笑容，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你还记得那天，他们让我去‘身体监测’的事吗？”
“当然记得，”陈树皱起眉，“你说他们监测你的身体反应，说是科研项目。”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警觉，“乔伊……他们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
乔伊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笑得很淡：“陈树，你还真信他们那套鬼话啊？什么基因监测、脑波匹配——全是借口。”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天，他们说要测试生理耐受性。可等我上了手术台，我才发现——根本不是检测，是切除。”
陈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切除？！”
乔伊点了点头，语气冷得像刀锋：“我被打了麻药，但麻醉没完全起效。我能听到他们在说话，能感觉到他们拿出了手术刀子，我及时反抗，才没中招。”
风从走廊间吹过，落叶在脚边打着旋，陈树的手掌出了一层冷汗。
“那他们……想摘掉什么？”
乔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的教学楼，声音淡淡的：“谁知道呢。”
“何必这么残忍？”陈树喃喃道，“为了——李芮？”
“没错。”乔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和恐惧交织的光，“他们要我‘与他匹配’，只有身体上残缺，才能让他在我面前不自卑。”
陈树浑身一颤，声音几乎发抖：“那当时那个穿白大褂的助手……他其实是手术师？”
乔伊轻轻点头，目光深邃：“没错。我看到了那些仪器、药品，还有用来切割的微刀。那不是一般的医疗设备......”
她说到这，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虽然从青华大学医学院退学，但哪怕只读了一个学期，也看得出那绝不是普通的医疗程序。那是人类伦理禁区。”
陈树深吸一口气，后背冷得发紧。“他们太疯狂了！”
乔伊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慢地吐出一句话：
“他们在试图‘修补残缺’——但代价是，用我去填那道裂缝。”
风静了。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学生的笑声此起彼伏。
而他们的世界，正一点点陷入一场更深的阴谋。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微光。
陈树送她到校门口，叮嘱了几句便回了家。乔伊站在路口，望着街边橙色的路灯，心头有种淡淡的空。
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末。
家里那栋几乎空荡荡的宿舍楼，她不想回。
她想起哥哥乔磊，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桐林商厦那家真冰场值班。
“去看看他吧。”她轻声自语，推起自行车，沿着老街一路向东骑去。
桐林商厦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像城市心脏的跳动。
五楼的“真冰场”是商厦里最热闹的地方，玻璃围栏内冰面泛着冷光，音乐在大厅上空回荡——
那是当时最流行的歌曲，《流星雨》。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旋律悠扬，略带伤感。
乔伊停在场边，看着那些穿着羽绒服的青年男女，在冰上结伴滑行。
他们成双成对，笑声掠过空气，如同闪光的流星划破夜空。
她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2021年——
那时的她，也喜欢在冰上滑行，喜欢速度带来的自由感。
可现在，她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在冰场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胡静。
她穿着一件蓝色教练服，正扶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一边教，一边笑。
那笑容干净、真诚，像是她记忆里唯一还没被污染的光。
乔伊轻轻地笑了笑，心头的紧张稍微松了一些。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手里握着一杯热可可，看着冰面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身影。
有个瞬间，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在远处的看台上，似乎有一个人影在盯着她。
对方戴着黑色帽子，神情模糊，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极其强烈。
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心跳却开始加快——他们不会追到这来了吧？
她强迫自己镇定，目光重新落回冰面。
这时，《流星雨》的曲子又响了起来——
“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
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乔伊突然有些想哭。
也许是音乐太熟悉，也许是那些情侣太幸福。
她想到自己——被迫穿越、被迫读高中、被迫经历这些“荒诞”的事——她的人生像是被人写好的剧本，而她只是其中的一行注脚。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乔伊？”
她猛地回头。
那是乔磊，满脸惊讶又温和地笑着：“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乔伊松了口气，眼眶微热，笑着摇头：“想你了，哥。”
乔磊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走吧，哥请你吃个宵夜。”
桐林商厦三楼的面馆灯光温暖，飘着浓郁的面汤香味。
乔磊推开玻璃门，风铃叮铃作响。
店里客人不多，几个上夜班的工作人员在角落里吃着热面，氤氲的水汽让空间显得安静而柔和。
乔伊跟在他身后坐下，周围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
木制长桌、墙上的旧版电影海报、收银台旁那个已经掉漆的“今日特惠”牌子。
乔磊拿起菜单，却没有立刻点菜，而是叹了口气：“最近商厦里人少，老板王江海也不怎么来了。基本都交给我和胡静打理。”
乔伊抬头：“胡静姐呢？”
“她啊，”乔磊笑笑，“周末要去铜山大学读成人本科啊！”
顿了顿，他接着说：“她倒还好，平时都在。可其他人……唉，都散了。”
乔伊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乔磊揉揉太阳穴，像是在整理心绪：“张芳、星遥、王昭他们都在大学，都很忙，很少回来商厦找我了。”
“刘小利呢？”乔伊问。
乔磊听到这个名字时，神情微微凝了下。
“刘小利……自从去过三号井以后，就像变了个人。”
“变了？怎么变的？”
乔磊耸耸肩：“也说不上多奇怪，就是……‘静’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无意识地折了两下，说：“他以前整天喊着玩游戏、打球、追女孩，结果从三号井回来后，整个人跟‘退了火’一样。”
乔伊心里一紧：“他不和大家玩了？”
“嗯。”乔磊点点头，“说是要研究‘二战史’，天天抱着书看。我哪知道他在找什么……感觉他像突然不属于这个年代了。”
乔磊接着说：“你回来上学以后，我就觉得世界有点太‘安静’了。
商厦这边没什么事，朋友们各忙各的，连王江海都不怎么出现。”
他笑了笑，却带着一丝不习惯的落寞。
“哎，我还是喜欢以前那种热闹的日子。”
就在这时，服务员把两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了上来。
刀削面弯而厚，汤面香气扑鼻。
乔磊将一碗推到乔伊面前：“吃吧，别想那么多。”
乔伊拿起筷子，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