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厅的灯光还是亮着，键盘声重新响起，节奏比之前更稳。沈逸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终端上滑动，调出刚刚结束的一轮战术演练数据。
他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刚才那场模拟战，张远在第三分十四秒时按错了技能键位，释放顺序完全错乱。这不像他，尤其是昨天户外训练后，每个人的配合度明明在上升。
紧接着，李响在复盘指令发出后的三秒才做出响应。频道里没有声音，他像是迟了几拍才接收到信息。
沈逸把这两段记录单独标记，又切换到后台行为监测界面。系统自动统计了过去两小时全队的注意力波动曲线，峰值起伏比正常值高出18%。这种波动不是疲劳导致的缓慢下滑，而是间歇性的断点式失焦，集中在每次战术讲解刚结束的三十秒内。
他轻轻敲了下键盘，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群体性感知异常，建议启动深层追踪协议。”
林悦端着水杯从记录区走过来，在他旁边停下。“你还在看刚才的数据？”
“嗯。”沈逸没抬头，“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听指令的时候，反应慢了一瞬？”
林悦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杯子。“你这么一说……好像有。刚才我记笔记，听着听着，突然不知道他们说到哪一步了。我以为是耳机接触不良。”
“不是设备问题。”他说完，打开公共语音频道，“所有人暂停当前任务，听一下。”
队员们陆续退出操作界面，抬头看向主控台方向。
“最近训练，有没有谁感觉哪里不太对？”沈逸的声音不急不缓，“不是技术上的失误，而是……比如，走神、听不清指令、动作滞后这类情况。”
大厅安静了几秒。
王哲先开口：“我昨天放技能差点打空，还好小陈补了位。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像……卡了一下。”
“我也这样。”小陈接话，“特别是复盘的时候，讲到一半我就跟不上思路了。”
“会不会是太累了？”李响问，“毕竟这几天强度不小。”
“如果是累，表现应该是持续下降。”沈逸调出面板，“但你们的异常出现在固定节点——每次讲解结束后立刻发生，持续时间约十到十五秒，然后恢复正常。这不是生理疲劳的模式。”
林悦忽然想起什么：“上次开会前，我泡了茶放在会议桌左边。开完会回去找，发现杯子移到了右边。我不记得自己动过它。”
没人说话。
沈逸看了她一眼，把这条也记进备注。“说明问题不止存在于操作中，连日常感知都在受影响。”
“所以是什么原因？”张远问。
“还不确定。”他关闭公共频道，转为文字通知：“从现在开始，实行双轨反馈制。除了战术报告，每人每天提交一份简短的感知记录。内容包括：是否有短暂失神、记忆断层、感官错位等情况，时间地点都要写清楚。”
“这东西真有用？”王哲嘀咕。
“你现在质疑它，是因为你觉得没事。”沈逸看着他，“但如果哪天你在比赛中突然听不到指令，队友的位置在你眼里偏移半秒，你会输得不明不白。”
这话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我们不怕强敌。”他继续说，“怕的是被蒙住眼睛打架。现在不是冲刺终点，而是看清前方有没有陷阱。”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陆续回到位置。有人开始填写第一份感知日志，有人低声讨论刚才提到的现象。张远反复检查了自己的耳机接口，小陈翻出前几天的笔记对比自己当时的记录是否完整。
林悦坐在记录区，打开平板，手指停在输入框上方。她回想今天早上进入训练厅时的感觉，阳光照进来，但她记得那一刻眼前似乎暗了一下，像云遮住了太阳，可实际上天气晴朗。
她写下：“上午九点十七分，入门瞬间视野变暗约一秒，无实际遮挡物。”
提交后，她抬头看向沈逸的背影。他正盯着屏幕，手指快速滑动，不断将新提交的日志与系统数据交叉比对。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确实有点不对劲。”
沈逸没有回头，只微微点了点头。
系统界面上，一条新的趋势线正在生成。原本平缓的情绪波动图中，出现了规律性的低谷，间隔精确到每四十三分钟一次。每次低谷持续十二秒左右，恰好覆盖战术讲解结束后的关键过渡期。
他调出权限管理页面，手动升级监控等级，启用“情绪共振分析模型”。这个功能可以捕捉团队成员之间微妙的精神同步变化，通常用于识别高压下的集体焦虑，但现在，他怀疑有某种外部因素正在引发非自然的共振。
就在这时，林悦的日志条目被系统自动标红。
【异常事件：视觉偏差】
【发生时间：09:17 Am】
【关联人员：林悦】
【匹配度：73%】
沈逸放大时间轴，将她的记录与全场设备运行日志对照。在同一时刻，大厅左侧的照明模块有过一次毫秒级的电压波动，未触发警报，但足以造成人眼无法察觉的光线闪动。
他再查其他队员的提交记录，发现至少三人提到过类似“眼前一黑”“画面卡顿”的感觉，时间全部落在四十三分钟周期的同一相位。
这不是偶然。
他把所有异常点连成环状图谱，中心指向一个未被登记的信号源。该信号不干扰设备运行，也不侵入系统，但它以固定频率释放某种脉冲，恰好能影响人类大脑在高度集中后的短暂松弛期。
沈逸关掉图表，调出加密通讯窗口，输入一行指令：【启动屏蔽测试，隔离b区频段，持续五分钟。】
五分钟后，系统反馈：团队注意力波动率下降至正常范围，连续三次复盘响应速度恢复标准水平。
他盯着结果看了一会儿，手指在键盘边缘停住。
这不是游戏漏洞，也不是疲劳积累。有人在用某种方式干扰他们的感知节奏，而且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最容易松懈。
他打开新的日志文件，在标题写下：“外部干预可能性确认，来源未知，手段隐蔽。”
然后加了一句：【下次干扰预计发生在15:40至15:42之间。】
他没有立刻公布这个预测。而是走到饮水机旁，换上一整桶新水。换完后，他特意把空桶留在原地，没有按规定放到回收区。
做完这些，他回到控制台，继续查看数据。
林悦走过来，看了看那个没被清理的空桶，又看了看他。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